一个矮壮的身影如同灵活的鼹鼠,猛地掀开一块覆盖着油布的腐朽木板,露出下面一个仅容一人通过的黑黢黢洞口。“钻进去,快。”
卡拉斯没有丝毫犹豫,抱着暗爪,几乎是滚进了那个散发着浓重鱼腥和铁锈味的黑暗洞口。身后的木板立刻被合上,油布重新覆盖,光线瞬间消失,只留下浓重的黑暗和外面士兵越来越近的脚步声、粗暴的翻找声和愤怒的咒骂。
狭小的空间里,只有卡拉斯剧烈如鼓的喘息和暗爪压抑着痛苦的、带着硫磺味的粗重呼吸。黑暗中,那个矮壮身影摸索着点燃了一盏小小的、散发着劣质油脂臭味的提灯。
昏黄摇曳的光线,勉强照亮了这处隐秘的藏身之所——一个位于码头仓库下方、堆满废弃缆绳和锈蚀铁链的潮湿空间。也照亮了那个救了他的人。
那是一个中年男人,身材矮壮敦实,如同被海浪和岁月反复捶打过的礁石。皮肤是古铜色,布满深深的皱纹和海盐留下的白色印记。一头乱糟糟的灰褐色头发下,是一张饱经风霜的脸。
最引人注目的是他的眼睛,一只浑浊如同蒙尘的玻璃珠,另一只则被一块磨损严重的黑色皮眼罩覆盖。
他穿着油腻发亮的皮裤和一件沾满污渍的厚帆布外套,浑身散发着浓烈的鱼腥、汗臭和劣质朗姆酒的味道。腰间挂着一柄鲨鱼皮鞘的弯刀和一串生锈的钥匙。
一个典型的海港老鼠,一个在教会阴影和生存夹缝中挣扎求生的家伙。
独眼的目光如同老练的屠夫审视待宰的牲口,锐利而直接地扫过卡拉斯残破的鳞甲、被血污浸透的绷带、苍白如纸的脸色,最终落在他怀中那被残破斗篷勉强遮掩、却依旧露出冰冷黑色鳞片轮廓的暗爪身上。
“教会追兵?”独眼的声音嘶哑,带着海风磨砺过的粗粝感。
卡拉斯喘息着,艰难地点了点头,喉咙干涩得发不出声音。
“呵,”独眼发出一声意义不明的嗤笑,“带着这么个显眼的小宠物招摇过市,没被当场剁成肉酱喂鱼,算你命大。”他刻意加重了“小宠物”三个字,目光在暗爪身上停留了片刻。“想去哪?”
卡拉斯积攒着力气,从干裂的嘴唇里挤出两个沙哑的字:“出海。”
独眼的独眼眯了起来。“出海?现在?”他指了指头顶,“港口每条船,每个老鼠洞,都贴着教会的告示。带着它?”
他朝暗爪努了努嘴,“你能出得了这个老鼠窝,我独眼的名字倒着写。”
卡拉斯的眼神黯淡下去。希望如同脆弱的肥皂泡,瞬间破灭。
“不过,”独眼话锋一转,粗糙的手指摩挲着下巴上硬如钢丝的胡茬,独眼中闪烁着复杂的光芒,“老子正好有条船,破浪号。今晚潮水合适,要去一个不太欢迎教会狗爪子的地方。”
卡拉斯猛地抬头,浑浊的瞳孔中瞬间燃起一丝微弱的火光。“哪里?”
独眼凑近了些,压低了声音:“西边,很远的地方。传说中龙的老窝子。”他死死盯着卡拉斯的眼睛,“巨龙列岛,听说过吗?”
巨龙列岛。
这个名字如同惊雷,在卡拉斯濒临枯竭的意识中炸开。骑士团地图上的标记,古老预言的指向,最后的希望。
他心脏狂跳,用力点头:“去,带我们去。”
独眼的独眼如同鹰隼般审视着他,又扫了一眼他怀中气息奄奄的暗爪。“带你们去?可以。”他伸出一只布满老茧和疤痕的大手,掌心向上,手指搓了搓。
“但老子不是开善堂的。船要烧钱,水手要卖命钱,躲教会狗鼻子更要掉脑袋的钱。”他顿了顿,独眼中闪烁着毫不掩饰的贪婪,“尤其是带着这么个大麻烦。价钱,可不便宜。”
钱?
卡拉斯如遭雷击。他下意识地摸向腰间、怀中,除了冰冷的鳞甲碎片、凝固的血痂,空空如也。
绝望的冰冷再次攫住了他。
独眼看着他空空的双手和瞬间灰败的脸色,眼中闪过一丝了然。“啧,就知道是个穷鬼骑士。”他啐了一口浓痰,“没金子?也行。”他那只独眼猛地眯成一条危险的细缝,手指指向卡拉斯怀中的暗爪。
“把它给我。”
“什么?”卡拉斯如同被踩了尾巴的猫,猛地抱紧了怀中的暗爪。暗爪发出虚弱的、充满威胁的嘶鸣,熔金的竖瞳透过斗篷缝隙死死盯住独眼。
“不可能!”卡拉斯的声音因愤怒和极致的保护欲而扭曲。
“哼,那你就抱着你这宝贝疙瘩在这里等着教会老爷们来收尸吧。”独眼冷哼一声,作势就要离开。
“等等。”卡拉斯嘶声喊道。绝望如同冰冷的绞索勒得他几乎窒息。他颤抖着,染血的手指摸索着,最终从残破鳞甲内衬一个隐蔽的暗袋里抠出了一样东西。
那不是金币。
那是一枚徽章。
一枚由黯淡秘银打造的徽章,边缘早已磨损变形,表面布满战斗留下的划痕。徽章中心那曾经象征索兰尼亚骑士荣光的展翅金龙徽记早已模糊不清,只剩下一个黯淡的轮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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