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盘腿坐下，开始从袋子里往外掏东西：几片有些干硬的面包，一小罐肉酱，甚至还有一小包珍贵的辣酱。
裴峥看着他煞有介事地摆弄，忍不住挑眉，语气带上了一点极淡的笑意：“你做三明治……用辣酱？”
洛渺动作一顿，理不直气也壮：“嘶，有的吃就不错了，还想那么多！给！”
他把第一个成品——两片面包夹着肉酱和一抹显眼的红色辣酱——递到裴峥面前。
裴峥接过来，看着这卖相奇特的三明治，没说什么，咬了一口。
味道……很冲，但莫名驱散了一些心底的寒意。
洛渺给自己也做了一个，两人就这么并排坐在墙头，安静地吃着这深夜的加餐。
不远处的顾渊看着这一幕，摸了摸下巴，心里嘀咕：嘶，难道真被凌煊那小子说中了？这两人之间……是有点不对劲？
一个三明治很快吃完，气氛又安静下来。
连洛渺这么能说的人都一时找不到话题。
夜风呼呼地吹过，他缩了缩脖子，没话找话：“那什么……你冷不冷？”
裴峥侧头看他，眼底似乎闪过一丝极淡的戏谑：“怎么，你又冷了？”
洛渺：【……救命！这茬到底能不能过去了！】
但他嘴上只能干巴巴地：“……我就问问。”
不过经这么一打岔，刚才那沉重压抑的气氛倒是消散了不少。
洛渺看着裴峥依旧紧绷的侧脸，犹豫了一下，还是轻声问：“你……很不开心？”
裴峥沉默了几秒，才“嗯”了一声，目光投向远方：“今天在外面，遇到了一个以前的朋友。”
洛渺的心微微一沉。
他猜到了。
遇到朋友却没有带回来……他眼里慢慢浮现出感同身受的悲伤，低声道：“抱歉……”
裴峥似乎有些不解，转头看他：“你道什么歉？”
洛渺抿了抿嘴唇，声音很轻：“我没有朋友的。”
他盘腿坐在裴峥旁边，仰头看着天上的月亮，像是陷入了回忆。
“我父母很早就去世了，我肯定是要去孤儿院的。”
他的声音很平静，听不出太多情绪，“我们那个孤儿院其实很好，院长和阿姨们都很善良，但也让我……很愧疚。”
裴峥安静地听着，没有打断。
“我是第一批进去的孩子，和我同年龄、同一批的孩子，都陆陆续续被人收养了，只有我……不知道是什么原因，一直没人要。”
洛渺笑了笑，那笑容里有点涩然，“院长总是安慰我，说我是个很棒的孩子，棒到让那些想来收养的人害怕我会掩盖住他们亲生孩子的光芒，所以才没人敢收养我。”
“但我知道，那只是安慰我的话。”
他低下头，看着自己的手指，“所以从那时候起，我就想，我一定要成为一个特别成功的人，我要赚很多很多钱，把我们的孤儿院扩大，盖新的房子，买好多玩具和书，好好报答院长。”
他的声音渐渐低了下去，带着一丝不易察觉的疲惫：“但也因为这个目标，我经常要四处打工，没什么时间和别人交流，久而久之，大家就觉得我是个只知道赚钱的怪胎，慢慢的，也就不愿意再和我交流、和我做朋友了。”
他说完了，空气里只剩下风声。
过了一会儿，一只温暖宽厚的大手落在他微凉的头发上，轻轻揉了揉。
裴峥的声音低沉而肯定：“你很好。”
洛渺愣了一下，抬起头，对上裴峥在夜色中显得格外深邃的眼睛。
他忽然觉得鼻子有点酸，却又忍不住笑了出来，带着点自嘲：“我不傻，你不用安慰我。”
裴峥的手没离开，语气依旧平淡却认真：“傻还是傻的。”
洛渺：“……”刚涌起的那点感动瞬间噎住。
裴峥看着他瞪圆的眼睛，嘴角几不可查地抬了一下：“两者不冲突。”
洛渺：“……哼！”
扭过头不去看他，嘴角却忍不住悄悄弯起一点弧度。
过了不知多久，裴峥忽然感觉到肩膀一沉。
他微微侧头，发现洛渺的脑袋歪倒下来，靠在了他的肩上，呼吸变得均匀绵长——竟然就这么坐着睡着了。
裴峥：“……”在这种地方、这种环境下也能睡着，心是真大，也不怕掉下去。
他无声地叹了口气，动作却极其轻柔。
他小心地调整了一下姿势，让洛渺的脑袋滑落到自己的腿上，能躺得更舒服些。
然后一只手稳稳地扶住洛渺的肩膀，另一只手随意地搭在腿上，将他护在了墙的内侧和安全的范围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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