敞轩飞檐下的铜铃,刚被风掀起第一串清响,抬眼望去,远处的稻田已从青秧满畦的景象,翻涌成了金浪接天的暮色绸缎。独自凭栏的己忢,还未细细品味这隆冬时节,极远处的白雪皑皑,与眼前这青黄相接共同造就的绚烂景致,一阵急促的马蹄声与脚步声便由远及近,将他沉浸在师父刚刚话语中的思绪猛地拉回现实,阿卯回来了。
阿卯快步走上观景小楼顶层,来到己忢身边,落后半步而立,一同俯瞰着楼下院子里忙碌的众人。阿卯轻声说道:“仙师,家具和盆景都已送到,我还额外让人送来一些照明、马桶等生活法器,还有帘子和被褥。您要不要下去看看,挑选一下?”
“不要叫我仙师,我在家中排行老二,以后叫我二哥。阿卯,以后这就是我们的家了。”己忢尽可能地以温柔的语气回应道。但接受了眼前一切的阿卯,却没了初次接触时的那份锋芒,而是显得格外拘谨和小心翼翼。己忢眼神温暖,心中不禁思索,自己对阿卯突然涌现的这份名为责任的情感,是否如师父对自己的这般?他微笑着说道:“布置这种事情,你自己...”
话未说完,魔种内施闲的声音突然响起:“和他下去看看吧,尊重一下他人的劳动成果。”
己忢微微一顿,随即改口:“也罢,我们一起下去看看。”
在查看和挑选布置的过程中,阿卯总是默默地跟在己忢身后,眼神中透露出与年龄不符的“懂事”。他只是拿着笔纸,认真记下己忢的每一个要求,没有提出任何个人的见解。即便己忢主动开口询问他的意见,他也回答得十分圆滑,既不说好,也不说不好。可一旦己忢表现出对某样物品的倾向,他又会马上接过话头,一顿夸耀。
一番折腾下来,阿卯就像一个滑不溜秋,又油盐不进的小石头,无论己忢如何努力想要亲近他,他始终保持着一种距离感。己忢有些无奈地摸摸阿卯的头,说道:“阿卯,这里也是你的家,不用这么拘束。有什么需要的,或者想说的,都可以告诉我。”
可阿卯只是微微低头,轻声回了一句:“我知道了。”
冰山不是一日可化,刚刚接触的两人,也不是三言两语就可以变得熟络。但阿卯毕竟还只是一个9岁的孩子,即便再懂事的孩子,心思也总是比较活络,对他的防备,总归不是那么的深。
时光悄然流转,半个多月的相处下来,阿卯对己忢已不再显得那么恭敬,也有了一丝难得的随意。“二哥”这个称呼,也叫得越发顺口起来。
这日清晨,院子里天尚未亮透,阿卯便早早地爬起来,静静地等在了院子门口。己忢听到动静,也从屋里走出,站在阿卯的身边,不解问道:“起这么早干嘛?”
阿卯仰起头,回答道:“一会,最后一批东西就送过来了。那时,我们宅子里的布置就齐了。二哥,我们宅子的名字你想好了么?我一会接完东西,就去雕龙轩找师傅做一个,送回来。”
己忢闻言,拿出了心中早有的答案:“就叫和光苑吧,和光同尘的和光,草头那个苑。愿你我藏锋守拙,与尘世同欢。这三个字要我写给你么?”
阿卯笑着摇头:“那不用,阿卯还不至于这么没文化。以前书院教过的。”阿卯在说到书院时,虽然语气自然,眼神自然,动作也自然,看不出和其他话语有一点不同。但他的情绪中,却不经意间飘出来一丝渴望。
这丝渴望被己忢敏锐地捕捉到了,他没有多说什么,只是简单地交代阿卯不要太累后,便往观景小楼走去。
这个观景小楼,是己忢入住这个宅子后,最常待的地方。朔城的景色,他是怎么也看不够。但与刚买入宅子时不同的是,顶楼的敞轩里,如今多出了大大小小的几个案几,多出了几张铺了软垫的椅子,多出了一个香炉,还多出了一套精致的品茗工具。
阿卯知晓二哥喜欢这里,便时常细心地补充更换着案几上果碟里的鲜果和干果。每日清晨,他都会挑起井水,认真更换水桶中的水,还时刻关注着木炭等消耗品,做到及时补充。
同时的,己忢在整个宅院布置了一个驱尘的阵法。毕竟,他又不是真的把阿卯招来做佣人的,怎能让他一个半大孩子负责整个院子的卫生,以及一干后勤呢?
如若那般,若干年后,是亲近还是厌恶就不好说了。不仅如此,己忢和阿卯自从住进这宅子后,后厨除了烧水,就没燃过烟火。无论是己忢,还是阿卯,本就都没有什么厨艺可言。所以己忢便索性找了三家附近的食铺,让其定时定点地将三餐送过来。
抵达楼顶后,己忢唤来施闲商讨:“师父,我想送阿卯去书院念书,他这么大的孩子,接受教育还是很有必要的。当年我在禁地里,师父对我的学业,可也从来没有放松过。”
施闲回道:“是很有必要,过几日便联系书院,让他继续读书。可除此之外,还有一件事,己忢,这半个多月来,你为了和他培养感情,修行已经耽误了很多。长久下去,这不是办法,想个法子,师父也来陪陪这小娃娃,培养培养感情。”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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