窑洞里安静下来,王满银绕过炕桌,将有点小扁嘴的虎蛋抱了起来,小声哄着,“妈一会就来就有奶吃了,虎蛋听话……,。”
武惠良低着头,双手撑在膝盖上,今天的信息量不小,他还没从王满银那番话里完全缓过神来。
孙少安也在努力消化刚才姐夫说的话,他是对姐夫的话奉为金律,这都是了不得的人生阅历,尽管王满银比他大不了几岁。
这时,隔壁旧窑的门挡“哗啦”一响,接着,新窑的门帘也掀起一角,一阵冷风先钻了进来,接着是兰花和润叶端着木盘子的身影。
兰花走在前头,脸上带着忙碌后的红晕,额前的碎发被汗水黏住了几缕。
“饭好了,快,上炕桌!”兰花招呼着,把手里一个沉甸甸的黑陶盆小心地放在炕桌中间,热气立刻蒸腾起来,是香气扑鼻的酸菜炖粉条,上面浮着几片亮晶晶的肥肉片子。
润叶跟在后面,端着一碟子金黄的玉米面贴饼子,还有一碟炒鸡蛋和溜白菜。
她麻利地摆好碗筷,眼睛瞟了瞟少安,又看看神色恍惚的武惠良,没多说话。
少安赶紧跳下炕沿,趿拉着鞋过去帮忙,从润叶手里接过饼子碟。“润叶,我来。”他低声说。
润叶顺势凑近他耳边,热气呵在他耳廓上,声音压得极低,带着点兴奋的雀跃:“少安哥,兰花姐……又有了!怪不得姐夫这么急着修坡坎,是怕再摔着。”说完,她抿嘴一笑,眼里闪着光,转身又去旧窑端小米粥和腌萝卜条。
少安愣了一下,心里也跟着一喜,看向姐姐。兰花正弯腰摆弄筷子,腰身似乎比前阵子更圆润了些,脸上那层母性的柔光,在窑洞昏黄的灯光下,格外温润。
他嘴角不自觉地咧开了,忙低下头,把饼子和菜放稳当。
饭菜的香味和热闹驱散了方才的沉郁。四个人围着小炕桌坐下,兰花从王满银手里接过开始闹腾的虎蛋,抱到里间去喂奶。
润叶给每人盛了满满一碗稠乎乎的小米粥。武惠良也似乎被这热气唤醒,拿起一个贴饼子,掰开,往里塞夹进腌萝卜条,咬了一大口,慢慢嚼着,眼神却还是有点发飘。
饭快吃完时,院坝里传来一阵杂沓的脚步声和男人粗嗓门的说话声。
“满银!满银在家不?”
是村支书王满仓的声音,带着惯有的、洪亮又有点拿腔拿调的劲儿。
王满银放下碗筷,朝窗外应了一声:“在哩!满仓支书,进屋坐!”
话音刚落,门帘就被掀开,灌进来一股更猛的冷风。
支书王满仓打头进来,裹着件旧棉祆,棉帽子拿在手里,头顶冒着热气,脸膛被冷风吹得黑红。
后面跟着大队长王满江,袖着手;会计陈江华戴着顶蓝布帽子,腋下夹着个蓝皮笔记本。
三人一进窑,看见炕上坐着吃饭的几人,润叶和少安他们都认识,而武惠良,只有会计陈江华跟着王满银去黄原时见过。
陈江华立刻小跑过去,向坐在炕边望过来的武惠良伸手“武主任,欢迎,欢迎”。
武惠良那身挺括的干部装束和不同于庄稼汉的气质,让支书王满仓和王满江都愣了一下,又听见会计陈江华招呼武主任,就知道,这年轻干部是地区来的。
“哟,贵客啊,村里搾油设备,多亏武主任帮忙……!”王满仓脸上的笑容更热情了,他也微躬着身子去和武惠良握手。
王满银下了炕,开口招呼道:“满仓支书,满江队长,这是黄原地区来的武同志,来咱村调研工作的。武主任,这是俺们村支书,大队长。陈会计你是见过的。”
武惠良和几人握了手后,又坐回炕沿上,又朝三人点了点头,脸上挂着礼节性的微笑,语气平和却带着明显的距离感:“王支书,你们好,这次来罐子村,来调研学习的。
罐子村的副业搞得好,是公社的标杆,也是黄原地区共青团援建成果的榜样,特意来取取经。”
“哎呀,武主任!欢迎来调研,有什么吩咐,我们一定配合!”王满仓合脸上笑容更盛。
“武主任,在您支持下!我们罐子村的瓦罐窑、榨油厂,那都是实打实的好!现在周边公社的村队,天天有人来取经,我这嘴皮子都快磨破了!”
王满仓搓着手,有些局促,但眼神里更多的是兴奋。罐子村现在名声在外,常有上面的干部来参观,可地区一级的干部来得不多。
王满江和陈江华也在一旁附和,说的都是村里副业的红火光景。武惠良耐心听着,时不时点点头,说几句鼓励的官面话,既不显得敷衍,也没过多攀谈。
王满仓是个明白人,知道这不是深谈的时候,立刻说:“那领导您先吃饭,先吃饭!
我们就是听说有车来,过来看看有啥需要村里配合的。您有啥指示,随时让满银带话!那……我们先走了,不打扰领导用餐。”说着,就起身告辞了——他们也有一堆村务要忙,能来混个脸熟,跟地委干部搭上话,就已经很知足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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