孟浪面无表情地看了一眼苏弘扬,随后哈哈大笑起来:
“苏科长您说的对,我也和工人一样,几个月没发工资了,我要不是副厂长,我肯定也要骂娘!”
随后,孟浪带着苏弘扬和温凯把厂区内的车间逛了个遍。
除了生产工程机械和轻工机械的车间,还能瞧见机器运转、工人忙碌,透着些许生机与盈利迹象外,其余车间皆与锻造车间如出一辙。
老旧的设备、懒散的工人、堆积如山的产品,无不宣告着机械厂的衰败。
走出最后的库房,苏弘扬心里十分沉重。
那些经营好的企业,或在核心技术上独占鳌头,或在品牌价值上深入人心,或在运营效率上精益求精,或在人文关怀上深入人心。
其成功的方式,各有所长。
而像机械厂这类的企业,大多迷失了战略方向,败在了糟糕执行,瓦解于僵化体制,崩塌于人才流失,沉溺于过往成绩。
其失败的剧本,总是惊人的相似。
正如百花齐放各有其美,而溃堤蚁穴常有相似根源。
温凯的发问打断了苏弘扬的思考,他指着远处用栅栏隔开的空地,疑惑地问道:“孟厂长,这片空地是啥情况?”
孟浪解释道:“咱们机械厂自打建厂起,就坐落在安南的西郊。这些年,城市化进程飞速推进,外来人口大量涌入,生活圈不断向外拓展。
随着近年大环境不好,不少中小型国有企业纷纷破产,政府见机便把那些地块卖了出去。”
说完,孟浪指着温凯提到的空地前方的建筑:“您瞧那儿,之前也是我们厂的地,现在都建成了建材市场。
前两年厂里亏损严重,市里同意把将厂里空闲地块出售,卖地的钱拿来补贴厂子。
你们也清楚我们厂子的情况,随着生产规模缩减,我们重新规划了车间布局,眼前这片空地,就是车间合并后腾出来的。”
这些明面上的事情,一查就清楚,孟浪没有必要隐瞒。
一圈转下来,苏弘扬对机械厂有了初步认知。
机械厂的核心产品——机床,已彻底从中端市场败下阵来,只能在低端市场勉强挣扎,卖给一些对产品精度要求不高的企业。
剩下的冶金机械、矿山机械、农用机械、工程机械以及轻工机械产品里,也只有工程机械和轻工机械车间看着还算红火。
若不是这两块业务撑着,机械厂恐怕早就撑不下去,只能破产清算。
可即便如此,这两个车间的盈利,依旧难以支撑整个机械厂的运转。
积压的货物、拖欠的工人工资,像两座大山,压得厂子喘不过气。
苏弘扬从孟浪那里得知,厂里现有员工3500余人,此次计划下岗员工1700余人,下岗比例接近总员工的一半。
机械厂员工平均月工资600元,光每个月工资支出就将近210万元。
也难怪管理层要搞下岗分流,只有这样,才能勉强减轻企业负担,维持厂子苟延残喘。
但在苏弘扬看来,机械厂如今已病入膏肓,积弊难返。
如果仍旧按照现有的方式经营下去,破产清算只是时间问题罢了。
苏弘扬和温凯返回办公室,刚坐下不久,吴玉芬扭着纤细的腰肢,如风中柳枝般轻盈走进办公室,轻声细语说道:
“邵秘书长,中午就餐时间到了,周厂长让我来请各位去用餐。”
“好吧,麻烦你带路。”邵中华语气平淡地应道。
不得不说,吴玉芬确实适合带路,倒不是她对厂里情况多熟悉,而是她有两盏探路大灯。
到了食堂附近,透过窗户可以看到熙熙攘攘人群,工人们此时都在排队打饭,给这个死气沉沉的厂子添了几分烟火气。
吴玉芬并没有带着众人从食堂正门进去,而是继续向前走,直到走到食堂侧面,看见了一处房门才停下来。
众人走进去后才发现,这里是厂领导专用的小食堂。
周玉刚伸出手,做了一个“请”的手势,笑着说道:“邵秘书长,请上座!”
其他厂领导也都纷纷站起来,面带微笑地看着邵中华。
邵中华进来后,一眼就看到桌上摆着的大鱼大肉、各式各样的海鲜以及一箱台子,一股怒火“噌”的一下不受控制的冒了出来。
”周厂长!”
邵中华面色凝重,愤怒地问道,“谁让你安排这么高档饭菜的?你们所谓的与工人同甘共苦,只是一句墙上冰冷的标语和空洞口号吗?
你们厂现在工资都发不出来,却给我们摆这么一桌,工人要是知道了,肯定会在背后骂娘的!”
当领导的在小食堂吃饭是可以理解的,哪怕饭菜比工人稍微好些,邵中华也不会大发脾气。
但这桌摆满了山珍海味的酒席明显价格不菲,这是在吃午饭吗?不,这是在喝工人们的血!
周玉刚以为邵中华像其他来厂里的领导一样,好菜吃着,好酒喝着,好烟抽着。完事一拍屁股,潇洒走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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