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是一个小小的、用枯草编织而成的蚱蜢，做工粗糙，甚至有些歪歪扭扭，显然是闲暇时随手编着玩的。
“前……前辈，”张禾有些不好意思地将草编蚱蜢递过去，小脸微红，“这个……这个给您玩？这个……不容易坏……就算坏了，也不要紧的……”
他觉得自己这行为有些蠢，拿这种小孩子玩意哄一位深不可测的前辈。但直觉告诉他，这位前辈的心性，似乎与他的实力完全不符。
启的目光被那草编蚱蜢吸引了。
枯黄的颜色，粗糙的纹理，简单的结构，散发着淡淡的草木清香。它没有任何能量波动，就是一个纯粹的、手工的、凡俗的小物件。
他看了看掌心的铜疙瘩，又看了看那只草蚱蜢。
然后，他缓缓地、伸出另一只手，用两根手指，极其小心地、拈起了那只草蚱蜢的翅膀部位，仿佛生怕一用力它就碎掉了。
他将草蚱蜢托到眼前，仔细地“看”着。那粗糙的草茎纹路，那歪扭的形态，与他完美无瑕的手指形成鲜明对比。
他轻轻晃动了一下手指，草蚱蜢也随之晃动，草叶摩擦，发出极其细微的“沙沙”声。
一种与铜铃清脆截然不同的、细微的声响。
启的眼睛，微微亮了一点点。
他不再看那铜疙瘩，而是专注地玩着那只草蚱蜢，用手指轻轻触碰它的各个部位，感受那粗糙的触感和细微的声响。
张禾见状，悄悄松了口气，脸上露出一个如释重负的笑容。他安静地站在一旁，不敢打扰。
过了一会儿，启似乎终于想起了石桌上的点心。他一手握着铜疙瘩，一手拿着草蚱蜢，走到石桌旁坐下。他将两样东西并排放在桌上，然后才开始像之前一样，专注地品尝起点心，只是速度慢了许多，时不时还会看一眼桌上的铜疙瘩和草蚱蜢。
张禾机灵地在一旁为他斟茶，小声介绍着点心的名字：“这是桂花糖糕……这是杏仁酥……”
启安静地吃着，偶尔会因为某个点心的特别味道而微微停顿一下，但不再像第一次那样全身心沉浸。
品尝完毕，他看了看桌上空掉的碟子，又看向张禾，这次没有说“还要”，而是伸手指了指桌上的铜疙瘩和草蚱蜢，然后指向自己，发出了一个明确的意念：“……我的。”
他在宣告所有权。
张禾连忙点头：“是是是，当然是前辈您的。”
启似乎满意了。他拿起两样东西，站起身，走向自己的竹屋。
张禾看着他的背影，连忙问道：“前辈您要去休息吗？可需要弟子准备热水沐浴？”
启的脚步停了一下，回过头，看着张禾，眼中带着询问。他不明白“沐浴”是什么。
张禾比划着冲水、洗手的动作：“就是……用水清洗身体……会很舒服……”
启隐约明白了“水”和“清洗”的概念。他想了想，点了点头。
张禾立刻道：“弟子这就去准备！”说完快步跑向院外专门供应热水的房间。
启则走进竹屋，在屋内唯一的一张竹桌旁坐下，将铜疙瘩和草蚱蜢并排放在桌上，然后便静静地坐着，看着它们，仿佛那是两件无比珍贵的宝物。
屋外，张禾兴冲冲地提来一大桶热气腾腾的热水，又搬来一个宽大的木浴桶，倒入热水和凉水调好温度。
“前辈，水准备好了！”
启走出竹屋，好奇地看着那个冒着热气的木桶和水面漂浮的几片不知名香草（张禾特意放的）。
张禾示范了一下如何进入浴桶。
启学着样子，褪下宽大的道袍——这次动作熟练了一些——迈入浴桶之中。
温热的水流包裹住身体，带来一种与鸿蒙之气包裹截然不同的、湿润的、温暖的触感。水汽氤氲，带着香草的清新气息。
启坐在水中，微微睁大了眼睛，感受着这种新奇而舒适的体验。他低头，看着水波荡漾，看着自己的身体在水中若隐若现。
他无意识地用手划了一下水，水花溅起，带来凉意。
他似乎觉得很有趣，又划了一下。
张禾在一旁看着这位前辈像个小孩子一样玩水，想笑又不敢笑，只能低着头，肩膀微微耸动。
然而，无论是启还是张禾，都未曾察觉到，在启因玩水而心神放松、感到愉悦的那一刻，他周身那无形的鸿蒙力场，再次出现了一丝极其细微的、周期性的波动。
远在云层之上的无形监测法阵，“虚空之眼”，瞬间捕捉到了这丝波动！
虽然依旧无法穿透力场窥探内部详情，但却比之前任何一次都更清晰地定位了启的状态——位置：听竹轩浴桶；状态：放松、愉悦。
的一道道无形的、蕴含着更精妙窥探符文的能量细丝，如同跗骨之蛆，趁着这力场波动的瞬间，悄无声息地穿透青岚宗的护宗大阵（对其而言形同虚设），朝着听竹轩汇聚而来，如同一张无形的大网，缓缓撒向那氤氲着水汽的竹屋小院。
暗处的窥伺，从未停止，反而因启与这凡尘俗世的初步交融，找到了更多细微的缝隙。
第十三章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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