祭坛中央,埃落伊斯旋转木马头颅上的无数只眼睛,如同聚焦的探照灯,死死锁定在玛拉的手背上。
那片指甲盖大小的皮肤,成了两种宇宙级混乱力量无声厮杀的微型战场——左边是凝固糖霜般的粉红结晶,象征着精心调制的痛苦甜蜜;右边是幽蓝闪烁的乱码与碎片,代表着冰冷无情的熵增湮灭。
两种纹路如同活物般蠕动、侵蚀、又诡异地暂时共存,散发出一种令人心悸的、不稳定的波动。
玛拉能清晰地感觉到皮肤下的“战争”。时而是一股灼热的甜腻感,仿佛“笑泪”在皮下沸腾,试图将那片区域彻底转化为熟悉的糖霜;时而又是一股刺骨的冰冷,如同逻辑的冰针穿刺,要将血肉与意识一同分解成无序的乱码。
每一次力量的此消彼长,都带来细微却钻心的刺痛和难以言喻的认知眩晕。她完美笑容的面具早已粉碎,脸上只剩下苍白的惊惧和因痛苦而微微扭曲的神情,那双枯井般的眼睛第一次盈满了实质性的、因未知而产生的恐惧液体。
“多么……奇妙的污染!”
埃落伊斯的声音打破了死寂,不再是愤怒的咆哮,而是一种带着强烈好奇、近乎痴迷的沙哑低语,如同鉴赏家在把玩一件稀世珍宝。
祂那条半是滴糖软胶、半是剧毒晶体的怪腿轻轻踏前一步,粘稠的糖浆和闪烁的晶屑滴落在地,发出嘶嘶和叮当的混合声响。旋转木马顶棚上,几只巨大的主眼闪烁着贪婪而兴奋的光芒。
“依斯文……你这团冰冷的垃圾……倒是留下了一份……别致的伴手礼!”
祂的“目光”从玛拉的手背抬起,穿透了地下室破碎的空间褶皱,仿佛在虚空中搜寻着那早已消失的熵流踪迹。
尽管依斯文的存在已无迹可寻,但那片冰冷、绝对无序的“气息”残留,如同烙印般刻在扭曲的法则里。
“纯粹的湮灭……毫无目的的崩坏……” 埃落伊斯的声音里混杂着厌恶与一种扭曲的欣赏,“像一场没有剧本、没有演员、甚至没有观众的……宇宙级哑剧!多么……乏味的混乱!”
祂巨大的撕裂嘴角向下撇了撇,带着剧作家对低劣剧本的鄙夷。但随即,那嘴角又向上勾起,形成一个更加诡异、更加亢奋的弧度。
“但是……但是啊!正是这份乏味,这份绝对的虚无,才让这份‘污染’……如此……珍贵!”
祂的思维在疯狂运转。依斯文的熵流,对祂精心构建的“痛苦-转化-狂欢”的戏剧性秩序是致命的毒药。
然而,这毒素中蕴含的、对一切意义和结构的终极否定力量,如果……如果能被剥离出来,如果能被巧妙地、戏剧化地利用……那将是何等惊世骇俗的“调味料”!足以让祂的“笑泪”升华到前所未有的层次!足以腐蚀那些连“痛苦”都变得麻木的古老存在!足以……让祂的戏剧,真正凌驾于其他“老东西”的棋盘之上!
一个疯狂的、充满亵渎诱惑的交易雏形,在埃落伊斯那由荒诞与痛苦构成的意识中迅速成型。
祂不需要依斯文的“同意”,那团熵流根本没有“同意”或“不同意”的概念。祂需要的,是“诱饵”,一个足够吸引那无目的存在短暂停留、进行“观测”的诱饵——玛拉和她手背上那独一无二的、融合了两种混乱的“余烬”。
埃落伊斯那只缠绕着油彩蟒蛇的手臂缓缓抬起。蟒蛇嘶嘶吐信,油彩流淌,在空中勾勒出复杂而亵渎的符号。
祂不再试图定义依斯文,而是将自己的一部分意志——那对“戏剧性混乱”的极致渴望与贪婪——凝聚成一股纯粹的信息流,如同投向深渊的、散发着异香的诱饵。
这股信息流没有逻辑,只有强烈的情绪和扭曲的意象:玛拉手背上交织的印记、那滴意外融合的光点、以及一个模糊的、关于“未知变量”与“更大混乱”的暗示。
祂将这股信息流,如同投石入水般,狠狠“砸”向依斯文消失时在法则层面留下的、尚未完全平复的“熵流涟漪”。
信息传递了出去。死寂在蔓延。
地下室破碎的空间裂缝如同抽搐的伤口,发出细微的噼啪声。
飞舞的无限碎片图案和狂乱涂鸦正缓缓失去活力,像燃尽的灰烬般飘落。
幸存的几个糖衣教徒蜷缩在角落,身体因恐惧和之前法则扭曲的余波而不停颤抖,肢体时而出现短暂的透明化,皮肤下浮现又消失的乱码光晕显示着他们同样承受了熵流的轻微污染。
时间仿佛凝固了数秒,又仿佛过去了几个世纪。
突然——
祭坛上方,那片被依斯文力量撕裂、尚未完全恢复的空间褶皱处,毫无征兆地泛起一片涟漪。
没有身影显现,没有声音响起。只有一片极其微小、边缘模糊的……数据碎片,如同从虚空中析出的、绝对无序的结晶,缓缓地飘落下来。
它只有指甲盖大小,形状不规则,表面光滑得如同打磨过的黑曜石,却又在内部不断闪烁着亿万种毫无规律、毫无意义的色彩和符号,速度快到超越视觉捕捉的极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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