石马的基座沉重冰冷,背靠着那厚重的岩石块,阴影浓得像化不开的墨。陈参像条被打断脊梁的丧家之犬,半个身子歪在冻土和碎雪里,右小腿肚子上,一支弩箭贯穿前后,箭头带着撕裂的筋肉茬子戳在凝固的血泥外头,暗红发黑。剧痛像无数烧红的铁钎,反复捅着他每一根神经,每一次抽搐都牵扯得那伤口滋滋冒血。他整张脸都扭曲了,蜡黄里透着绝望的死灰,牙齿咬得咯咯作响,喉咙里滚着压抑不住的、野兽负伤般的嗬嗬闷声。一只眼被流下的血糊死了,剩下那只眼珠子却像上了发条的死鱼,死死盯着几丈开外越逼越近的玄甲鬼影,瞳孔里倒映着火光和死意。
萧屹跨过陈参散落在地上的破狗皮帽子,沉重的战靴踩在冰冷的地面上,带着金石摩擦的刺耳声响,一步,一步。他高大的身躯像堵墙,把微弱的晨光都挡住了,投下的阴影将角落里蜷缩的陈参彻底吞噬。脸上的横肉拧成了疙瘩,血丝密布的眼里翻腾着岩浆般的怒火和冰冷的杀意,仿佛下一刻就要将这人撕成碎片。腰间的佩刀没出鞘,但那不断开合的刀柄卡簧的“咔哒”声,如同索命的倒计时,一下下敲在死寂的空气里,也敲在陈参绷紧欲断的心弦上。
“老狗,”萧屹的声音从牙缝里挤出来,带着浓重的关外雪沙味,冰寒刺骨,“‘灰隼’?真他娘的好名字!”他停在陈参面前三尺处,靴尖碾着一块带血的石头,碎屑四溅。“吴胖子的命,野狼谷弟兄的血,昨夜哨塔上两双没闭上的眼睛!还有——朔风关上下几万条等着狄戎狗来屠的命!都他妈是你这条吃里扒外的虫子送出去的祭品?!”他猛地弯腰,一只覆盖着铁鳞的大手如同鹰爪,死死攥住陈参被血污浸透的前襟,像拎待宰的鸡鸭一样狠狠掼在背后的粗砺石壁上!
咚!
沉闷的撞击声。陈参脑袋结结实实砸在冰冷的石面上,额角瞬间青紫肿胀,一股鲜红的热流混着冷汗糊了半张脸。剧痛让他眼前发黑,喉咙里涌上一大口腥甜,又被他死命咽了回去,只发出痛苦的呜咽。破烂的棉袄被撕裂,露出里面半旧的、校尉制式的软甲衬里。
“说!”萧屹的声音如同滚雷炸在耳膜上,唾沫星子几乎喷到他脸上,“赵稷许了你什么好处?让你连祖宗姓什么都忘了?!狄戎狗把你当牲口养,你就真当自己是条忠犬了?!他们的狗窝在哪?信怎么送出去?!那狗日的‘灰隼’本尊,到底藏在这关内哪个耗子洞?!”他攥着衣襟的手猛地左右剧烈摇晃,陈参的头颅如同拨浪鼓般被狠狠撞在石壁上!
砰砰砰!沉闷的钝响让人牙酸!
“咳咳……咳咳咳!”陈参喉管里的血终于呛咳出来,喷在萧屹冰冷的臂甲上,像滚烫的油点落在雪地里,迅速凝结成暗褐色的冰碴。他剧烈地喘着粗气,血和鼻涕糊满了下巴,那只独眼里充满了生理性的泪水、剧痛的绝望和一种……濒死野兽被逼到绝境的疯狂凶光。他死死盯着萧屹,嘴角却咧开一个扭曲的、混合着血污和泥泞的诡笑。
“嘿…嘿嘿…姓萧的…”陈参的声音嘶哑漏风,像破风箱在拉扯,“老子是狗?…那你呢?是他娘谁家的看门…嗬嗬…刀?!赵宸?…‘活阎王’?冷得没人味儿的阎王?!老子就算喂了狼…也……也比被自己亲兄弟背后捅刀强!!你…你们知道二殿下怎么说的吗?赵宸他……他早就该烂在……烂在那鬼眼湖里!连同他那身见鬼的‘天命’!一起冻成渣!……朔风关……就该是他赵宸的……冰棺材!!”
这话恶毒到了极点!像毒蛇的獠牙狠狠咬穿了刻意维持的、关乎天家脸面的遮羞布!那“亲兄弟背后捅刀”、“鬼眼湖”、“冰棺材”几个词,带着淋漓的鲜血和刻骨的怨毒,狠狠戳在了帐外角落里那道如同冰封雕像的玄色身影上!也引爆了萧屹最后的理智!
“老子剥了你的皮——!!!”
萧屹的咆哮如同受伤猛兽最后的绝叫!额角瞬间爆出的青筋在惨淡的晨光下狰狞可怖!血红的双眼只剩下纯粹的毁灭欲!一直按在刀柄上的右手猛地抽出!寒光乍起!冰冷的刀锋带着撕裂空气的锐啸,毫不留情地朝着陈参那只喷着毒汁、淌着污血的口鼻横斩而去!这是泄愤的一刀,是要将这口无遮拦的舌头连同他那颗毒心一起剐出来的泄愤!
刀光凌厉!死亡的腥风扑面!
就在那冰冷刀锋即将切入皮肉的最后一寸之际!
一道无形无质、却冰冷坚硬得如同亘古玄冰铸就的壁垒,毫无征兆地出现在刀锋与陈参面门之间!
铛——!!!
刺耳无比的金铁交击巨响骤然炸开!如同洪钟大吕猛地在死寂的后营炸响!
萧屹那饱含怒意、灌注全力的刀锋,像是斩上了一座拔地而起的冰山!狂暴的力量瞬间被冻结、崩散!一股沛然莫御的、刺穿骨髓的冰寒巨力顺着刀身猛烈反冲!
“唔!”萧屹闷哼一声,虎口剧痛欲裂,整条右臂瞬间酸麻如同失去知觉,沉重的佩刀再也握持不住,如同脱膛的炮弹般脱手飞出!打着旋,狠狠钉入旁边半堵废石墙的缝隙里,刀柄兀自嗡嗡震颤不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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