瓮城豁口的破口风刮得更疯了,裹着碎雪、箭杆子灰和烧糊的人肉膻气硬往腔子里灌。城头上烂得更没法看,几处矮垛口被冲车撞酥了,豁着犬牙交错的裂口。碎尸烂肉冻成冰坨子糊在砖缝里,踩上去黏脚底,鞋跟扯起冻红的血丝子。城墙根底下堆着的土麻袋早让滚油泼过,金汁糊在上面又冻硬了,结成一片片黄黑色的疙瘩冰壳子,一脚滑倒能在人身上刮下层皮。
老王头佝偻在粮仓外墙的冰洼子里。怀里的破布包袱死沉,冻疮膏的硬块和新领的陈米袋子硌着肋骨,那锭渗着靛青寒气的银疙瘩像块冰贴着心口肉。城外的杀声闷雷一样滚进豁口,撞得粮仓墙根嗡嗡响。他浑浊的老眼目呆呆越过豁口烂砖上糊着的冰血坨子,盯着上头晃动的几片破皮袄人影。喉咙里滚着破气似的低咳,每一次抽噎都扯得冻疮裂口生疼。
“老……老王头……”一个裹着血浸透了的破袄、脸上炸开道黑疤的年轻伙夫连滚带爬下来,嗓子劈成了破锣,“顶……顶不住啦!西角……西角塌了块垛口!那群鬼玩意儿从冰棱子上蹿上来了!守垛子的兄弟……都……都躺了!”他手指着城头方向哆嗦,手上豁开了两道新肉口子,血水混着泥水滴下来,砸在冰渣上噗嗤轻响。“粮……煮好的热汤饼……都……都扣翻在滚油里了……弟兄们……嗓子冒烟……肚里搅刀子啊……”破风箱般的声音被一阵轰隆的撞城巨响盖过,他最后几个字淹没在砖石崩塌的狂啸里。
老王头佝偻的身子猛地一颤!枯爪般的手死死抠进怀里那袋硬邦邦的陈米袋!糙布袋子被攥得簌簌响!浑浊的老眼瞪着年轻伙夫脸上那道翻卷着焦黑皮肉的新口子,喉头滚动着粘稠的呜咽,像堵了麻絮。豁口上头那片鬼哭狼嚎的杀声猛地压下来!如同无形的手攥紧了他的脖子!
他忽地低下头!那只枯爪发疯似的在烂包袱皮底下掏摸!冻裂的指甲刮在冻疮膏坯子上发出刺耳的刮擦声!坯子上深深的凹坑被指甲刮得更深!最后一点残余的灰白药粉扑簌簌沾在他指缝裂口深处的黑泥里!他丝毫不管!死命把剩下半块硬梆梆的糠饼子从药粉堆里抠出来!饼子上还粘着那锭渗靛青寒气的冰银角!一股脑胡乱塞进怀里捂着的陈米袋子夹层!
也就在塞进米袋的瞬间!
豁口上方!一声极其短促凄厉的惨嚎猛地刺下!如同被砸断了脊骨的野狗!一小截裹着破布的断胳膊被崩飞的石块裹着!从城头豁口旋转着狠狠砸落下来!!
噗通!
一声闷钝的撞击!
那截裹着血冰的断臂!不偏不倚!狠狠砸在老王头脚边那堆浸满滚油金汁、凝结成黄黑色硬疙瘩的冻污垢冰上!
冰壳表面被砸得龟裂开细纹!粘稠发黑、混着碎骨的污血从裂缝里缓缓渗出!
一颗沾满冻泥的、只有拳头大小的粗麦饼!如同被遗弃的死物!死死黏在那截断臂扭曲的手指缝里!饼子表面糊满了粘稠的血污冰渣!在昏暗的天光下凝着一层死寂的暗红!如同战场上被踩碎的心!
老王头那浑浊如死水的眼珠!如同被烧红的烙铁狠狠烫穿了冰层!
他佝偻的身体猛地绷直!如同被无形的力量拽紧扯起!怀里的硬米袋子紧紧勒在干瘦的胸口!枯瘦的手死死攥住袋口粗糙的麻布!
没有咆哮!
没有嘶喊!
只有一股深埋于骨血之中、被烽火淬炼、比朔风关更古老的浑浊血勇!猛然炸开了禁锢的冰壳!狠狠撞碎了所有惊惶与懦弱!
浑浊的老眼瞬间充血!爆起一片如同地狱熔岩般的猩红!
他瘦小的身体爆发出远不符合枯朽躯壳的力量!猛地将怀里那袋死沉陈米连同夹层的冻饼和冰银!死死抱紧!如同抱着即将溺死幼崽的母狼!在周围炮石崩溅、碎尸如雨的修罗场上!
佝偻着背!一头撞向豁口处那堆被踩出无数脚窝、冻血污冰层叠堆积的陡峭斜坡!!!
每一步!枯瘦的脚深深陷入粘冻的污冰!皮靴底扯起无数粘稠的血丝冰挂!每攀一步!腰如同要被拉断!胸口那袋硬米沉重地挤压着心口!每一次呼吸都带着破风箱被撕裂的呼啸!无数碎冰裹着腥臭的雪渣兜头砸下!黏在脸上、脖子里!冻成冰碴子往下坠!
豁口侧上方!
一队身上挂着霜甲、皮肉冻得发青的狄戎“突尸”死士!如同壁虎般贴在结冰的残破城垛上方!猩红的眼珠锁定着下方那渺小的、正艰难攀爬的佝偻身影!手中涂着厚厚冰霜、淬了毒的冰棱匕首高高扬起!带着冻风特有的凄厉尖啸!随时准备扑落撕碎这渺小的猎物!
赵宸立于豁口后方指挥的残破箭楼边!玄氅肩腰那道撕裂的旧口被巨力挣得更开!冰冷的血腥气扑面而来!视野中被疯狂攀城的狄戎鬼兵搅得一片赤红!体内冰魄煞力被冲天的血煞怨气激得如同万箭穿心!丹田深处那股属于天命的冰寒诅咒与兵戈血火疯狂对冲!每一次撞击都几乎撕裂神魂!喉头腥甜翻涌!
本小章还未完,请点击下一页继续阅读后面精彩内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