日军切断滇缅运输通道的出海口冲击波,在渝州上空久久回荡。资委会大楼里,往日里还算从容的气氛被一种无形的焦虑取代。走廊里官员们步履匆匆,交换着眼神中都带着几分惶然。
罗云净办公室的门被轻轻敲响,秘书引着一位身着考究西装、神色凝重的中年人走了进来。此人是林氏商行在渝州的负责人,也是林慕婉的堂兄,林慕诚。
“慕诚兄,你怎么亲自来了?”罗云净起身相迎,心中已猜到几分来意。
林慕诚顾不上寒暄,压低声音急切道:“云净,槟城那边乱了套,日军轰炸了港口,通讯时断时续……”
尽管早有心理准备,但亲耳听到槟城被轰炸的消息,罗云净的心还是猛地一沉,父母亲和二叔一家还在槟城,他强压下心绪,示意秘书出去并关好门。
“慕诚兄,先别急。我们慢慢说”他给林慕诚倒了杯水,语气尽可能平稳,
林慕诚接过水杯,手指因用力而微微发白:“槟城遭到了轰炸,损失不小,人心惶惶。日军南下势头极猛,暹罗政府态度暧昧……云净,我们通过滇缅公路运输的那些物资,还有之前筹划的新线路,现在该怎么办?”
罗云净走到窗前,看着楼下街道上慌乱的人群和增多的军警。滇缅公路作为中国最重要的补给通道如今被日军切断,整个南洋也......
他沉默片刻,转过身,眼神重新变得坚定:
“通道受阻是暂时的,但抗战必须坚持下去。慕诚兄,你立刻以商行名义,向经济部和侨务委员会提交一份报告,详述南洋沦陷和滇缅通道被切断对侨资侨汇及物资内运造成的巨大困难,呼吁政府尽快开辟经印度通往国内的替代路线。我们要在明面上造出声势,施加压力。”
“那我伯父……”林慕诚仍不放心。
“槟城那边,我会通过其他渠道设法打听。”罗云净的声音低沉而有力,“眼下,稳住商行,保住已有的资源和运输线。”
送走忧心忡忡的林慕诚,罗云净独自在办公室里踱步。南洋的硝烟、岌岌可危的运输线……千头万绪压在心头。但他知道,自己绝不能慌乱。
他想起“青筠”在香江沦陷前发出的最后一份指示,“……若香江通道断绝,重心须全力转向滇缅路及潜在之缅印通道。‘商行’主人已预作绸缪,其在缅、印之人脉或可一用。汝之任务,乃利用官方身份,为物资内运创造合法便利,混淆视听,掩护真实意图……”
“家里”早已预见到今日的局面,并且对林慕婉在缅、印的活动有所期待。这让他焦灼的心稍微安定了一些。他必须相信林慕婉,相信组织周密的安排。
他回到办公桌前,开始起草那份准备以资委会名义提交的《关于开辟西南国际新通道的紧急建议》。在报告中,他引经据典,详细分析了印度加尔各答港口作为替代枢纽的可行性,并提出具体建议:加强与英印当局的协调,简化物资过境手续,加快中印边境潜在驿道建设的可能性。
这份报告,既是他职责所在,也是为“青筠”提到的“真实意图”打上一层合法的掩护。他要让所有人都觉得,他罗云净正在为维持抗战经济命脉而殚精竭虑,所有的动作都是为了那条明面上的“滇缅公路”。
而真正的暗线,将在更隐蔽的层面展开。
夜晚,肖玉卿的住所。
周明远带来了最新的战事消息和老方的指示。
“缅甸的战局……急转直下。”周明远的声音沉重得几乎能拧出水来,“刚刚收到消息,远征军先头部队在同古与日军陷入苦战,虽然重创敌军,但仰光失守后,国军已处于被动。上面的指挥混乱,英军又随时可能放弃侧翼撤退……缅甸全境的沦陷,恐怕……就在眼前了。战局的发展,与你两年前的判断……一样。”
肖玉卿靠坐在椅上,脸色比起冬日好了不少。他缓缓闭上眼,低声道:“知道了。那么,老方有什么具体的指示?”
“老方指示,我们现阶段的任务仍是静默和潜伏,你的首要任务是养好身体。”周明远顿了顿,补充道,“不过,老方特别提到,已启动紧急预案,试图通过我们在缅甸的地下组织,以及爱国侨领的关系,建立一条备用的秘密交通线。可能会需要‘青雀’在物资调配和文件手续上提供必要的掩护。”
肖玉卿微微颔首,闭上眼睛,脑海中迅速勾勒出缅北崇山峻岭的地形图。那里地形复杂,民族众多,中央政权控制力弱,既是危险之地,也蕴含着建立隐秘通道的可能,但是......
“回复‘家里’,仰光失陷,日军下一步必然会北上进攻曼德勒,企图彻底切断滇缅路并威胁云南,腊戌或会成为前线或敌后,让‘家里’早做打算。”
他睁开眼,目光深邃,“转告‘青筠’,如需我们配合,可酌情动用‘丙七号’联络方案。”这是他权限范围内,能为罗云净和林慕婉那边可能进行的秘密行动,提供的最大限度的支持渠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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