次日,经济部召开关于西南通道建设的内部会议。王司长特意点名让罗云净做了主要发言。罗云净条分缕析,数据详实,他的建议得到了与会多数人的认可。
会议间隙,王司长端着茶杯走到罗云净身边,看似随意地低语:“罗处长,你上次提的为侨胞提供便利证明的事,做得不错。非常时期,就要有非常手段。不过……”他话锋微转,声音更低,“最近有一些关于你的闲话,有人好像对我们与南洋的一些‘民间交往’挺感兴趣,你那边……要把握好分寸,手续务必完备,别留人口实。”
罗云净心中凛然,面上却是一片坦然:“多谢司长提醒。我们一切按规章办事,所有证明文件的签发都有完备记录和正当理由,纯粹是为了服务抗战大局。”
“那就好,那就好。”王司长拍拍他的肩膀,意味深长地笑了笑,“你办事,我放心。”
这番话,既是提醒,也是一种无形的保护。罗云净明白,王司长未必清楚所有内情,但他选择了信任和支持自己。这让他开展工作多了几分便利,但也意味着必须更加谨慎,不能将任何潜在的危险引向这位开明的上司。
与此同时,肖玉卿在办公室,也收到了苏景行关于经济部会议情况的汇报。
“王司长看似提醒,实则是默许甚至鼓励罗处长利用规则做事。”苏景行分析道,“这对我们有利。”
肖玉卿靠在椅上微微颔首,初夏的阳光透过枝叶缝隙洒下,在他苍白的脸上投下斑驳的光影。他轻轻咳嗽了两声,低声道:“军统那边的触角伸得越来越长了。戴笠盯着缅甸,既是公务,恐怕也存了借机扩张势力、监视异己的心思。”他顿了顿,忽然问道:“景行,我们之前筛选的那份将领名单里,有没有在滇缅边境驻防,或者与后勤运输系统关系密切,且对现状不满、有争取可能的人?”
苏景行略一思索:“有几位。其中一位是驻防滇西的刘师长,出身寒微,靠战功升上来的,对上层克扣军饷、倒卖物资深恶痛绝,但人微言轻。上次点验滇缅公路管理局,查处的案子间接帮他清除了两个对头,他对点验组印象不错。”
“找个合适的机会,明远以点验组核查后勤的名义,去滇西一趟,不妨与这位刘师长‘偶遇’一下。”肖玉卿的手指在椅背上轻轻敲击,“不必深谈,释放善意即可。未来……或许有用。”
“是。”
他这是在为可能出现的更坏情况做铺垫。如果滇缅公路最终不保,那么滇西、缅北这片区域的地方势力、边防部队的态度,将变得至关重要。他必须利用“点验督察组”这块招牌,未雨绸缪。
肖玉卿突然问道:“那件事进展如何了?”
周明远低声道:“军统那边传来消息,这次日本人很谨慎,除了那次‘偶遇’,再没有接触过那位机要秘书。中统这边,‘青筠’传来消息,目前案子落在了‘铁钉’手上,已开始开始排查那位机要秘书的社会关系和银行账户,暂无发现,已向上面申请查那位机要秘书的海外账号。商行这边,发现商行的经理与一个诊所有来往,已经派人盯着,我们在侍从室的人发现里面有一个清洁工行为有些可疑,我怀疑他们是通过这个清洁工传递消息。”
“把这个消息给‘铁钉’,让我们的人助他一臂之力,这么多年了,‘铁钉’的位置也该挪一挪了。”
几天后的一个深夜,罗云净在寓所书房里,再次收到了“青筠”的密信。
“文牒与首批物资已收到,渠道安全。‘商行’主人回话: ‘一切安好,勿念。缅北情况复杂,但已有初步进展,正设法与境内力量建立联系。所需第二批物资清单附后,仍需‘文牒’数份,用途各异。’ 另,提醒‘青雀’,内部或有暗流,谨慎应对之。北边‘果园’丰收,足以支撑,可集中精力于南线。”
看到“一切安好,勿念”几个字,罗云净一直悬着的心终于落到实处。慕婉是安全的,而且工作有了进展。他仔细记下附后的物资清单(主要是更多的药品、电池和一批五金工具),以及需要不同用途“文牒”的要求。
同时,‘青筠’再次提到了内部的暗流,这与王司长的提醒不谋而合。他必须更加小心。
他将密信销毁,然后展开信纸,准备给林慕婉回信。信中,他用隐语告知第二批物资和新增“文牒”会尽快筹措,并提醒她注意安全,尤其要警惕各方势力混杂的复杂环境。
查账结束后的第五天,一篇题为《侨资还是私利?论某些技术官僚的点石成金术》的评论文章,悄然出现在一家背景复杂、以敢言着称的小报《新渝日报》上。
这篇文章写得极尽刁钻。开篇先是对南洋侨胞的爱国热情大加赞扬,接着笔锋一转,开始探讨某些深得侨胞信赖的技术官僚,是否在利用这种信任,将国家项目与家族商业利益深度捆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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