天还没亮透,苏清欢就醒了。窗纸泛着青灰,像蒙了层洗不净的尘,她摸出发间的木剑吊坠,指尖在“护欢”二字上反复摩挲,桃木的温润里似乎还留着昨夜的余温——那是她攥了半宿的结果。
灶房的烟囱刚冒起烟,她就已经蹲在灶台前揉面团了。桂花是昨日新晒的,金黄金黄的,混在糯米粉里,蒸出的糕透着淡淡的琥珀色。她把糕切成小块,用油纸仔细包好,塞进袖中贴身的夹层里,那里还藏着片干枯的桂花——是昨日从丹房门缝里瞥见的那片,被她趁守卫转身时飞快捡了回来,此刻花瓣边缘已被体温焐得发脆。
“清欢,又做桂花糕?”守灶的老仆端着水盆经过,见她对着竹篮发呆,忍不住打趣,“你这手艺,倒比前山卖的点心铺还强。”
苏清欢笑了笑,没说话。老仆不知道,这糕里藏着的何止是糖,是她和姐姐的整段光阴——六岁那年姐姐用第一月月例买了糯米粉,蹲在柴房教她做糕,面沾了满脸,两人笑得直不起腰;十二岁生辰,姐姐在糕里埋了颗蜜饯,说“清欢要像蜜饯般,在苦日子里也能甜得发亮”。
往库房去时,晨雾正浓。石板路上的薄霜被往来的脚印踩得斑驳,像幅被揉皱的画。远远看见丹房方向的竹林,雾气在竹梢间缠缠绕绕,像化不开的愁绪,隐约能闻到风里飘来的药味,比昨日更浓,还混着丝若有若无的腥气,让人胸口发闷。
库房的老管事正踮着脚往药架上摆药材,跛脚在青砖上磕出“咚、咚”的响。见苏清欢来,他从怀里掏出个油纸包塞给她:“昨日见你爱桂花,这是我老婆子腌的糖桂花,配粥吃正好。”
油纸包上还带着老管事的体温,苏清欢捏着那包糖,忽然想起他昨日说“你姐姐也爱用桂花入药”,眼眶一热。她把糖塞进袖中,和桂花糕贴在一起,掌心的温度让两层油纸渐渐变软。
领药材时,老管事特意多抓了把甘草:“忘忧草性烈,配着甘草能压一压。”他往竹篮里装药材的动作很慢,指腹在忘忧草的叶片上反复摩挲,“丹房的药师昨日问起你,说‘新来的丫头手稳’。”
苏清欢的心猛地一跳。药师是长老的心腹,他问起自己,是好事还是坏事?她低头应着“谢管事提点”,指尖却在竹篮的藤条上掐出浅浅的印子。
往丹房去的路,比昨日更静。竹林里的雾还没散,风吹过竹叶的“沙沙”声里,总像是藏着脚步声。苏清欢攥紧竹篮把手,袖中的桂花糕隔着布料硌着肋骨,像颗小小的心在跳。
快到丹房时,她看见昨日那两个壮汉守卫正蹲在门口的石阶上喝酒。粗瓷酒碗碰在一起,发出沉闷的响,酒气混着药味飘过来,呛得她皱了皱眉。
“哟,小丫头来了。”高个守卫斜着眼看她,酒碗往石阶上一墩,“今日的药材,可得好好查查。”
苏清欢垂着眼,把竹篮递过去:“都是按单子领的,错不了。”
“错不错,得查了才知道。”矮个守卫说着,伸手就往竹篮里翻。他的手指又粗又壮,带着层厚茧,翻到艾草时故意用力一攥,翠绿的叶子瞬间被捏成了碎末。
苏清欢的指甲掐进掌心,疼得指尖发麻。她知道这些人是故意刁难,或许是长老的意思,或许只是看她好欺负。可她不能动怒,只能咬着唇,任由他们把药材翻得乱七八糟。
“这是什么?”高个守卫突然揪住她的袖口,眼神像钩子,“鼓鼓囊囊的藏了什么?”
苏清欢的心脏瞬间提到嗓子眼。袖中除了糖桂花和桂花糕,还有她昨夜画的丹房后窗草图——那是按神秘人纸条上的提示补画的,标注着换岗的时间和守卫的位置。
“没、没什么。”她往后缩了缩手,声音带着刻意装出的怯懦,“是……是我娘给的护身符。”
“护身符?”高个守卫冷笑一声,伸手就想扯开她的袖口。就在这时,丹房的门“吱呀”一声开了道缝,探出个戴斗笠的脑袋,声音沙哑得像被砂纸磨过:“吵什么?药材还送不送了?”
守卫的手僵在半空,悻悻地收了回去。“药师大人,”高个守卫立刻换上谄媚的笑,“这丫头藏东西,我们正查查呢。”
“查个屁!”斗笠下的人骂了句,“长老等着药材炼药,耽误了时辰,你们担待得起?”
守卫不敢再废话,把翻乱的药材胡乱塞进竹篮,往苏清欢怀里一推:“进去吧,安分点!”
苏清欢抱着竹篮往里走时,后背已被冷汗浸透。擦肩而过的瞬间,她听见斗笠下的人轻轻“哼”了一声,那声音里似乎藏着别的意思,可她不敢回头,只能低着头,快步往丹房深处走。
丹房比她想象的更大,分成内外两间。外间摆着十几个药柜,抽屉上的标签大多磨得看不清字,空气中弥漫着浓重的药味,苦得人舌根发麻。里间的门挂着厚厚的布帘,隐约能看见帘后泛着淡淡的蓝光,像淬了冰的火。
“药材放这儿。”斗笠人指了指墙角的石台,声音依旧沙哑,“放好了就走,别乱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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