痛!
深入骨髓的痛!
一股血腥味混杂着腐朽的香灰气灌入鼻腔,将李青从无边的黑暗中呛醒。
眼前一片漆黑。
冰凉的地砖紧贴着后背,让身上每一处钝痛都变得无比清晰。
这感觉,就像是刚刚经历了一场多人殴打。
“呕——!”
胃里翻江倒海,恶心感直冲喉头,李青蜷缩起身子,控制不住地干呕起来。
一瞬间功夫,他感觉灵魂像是被撕成两半,又被粗暴地揉捏在一起。
两种截然不同的人生记忆在脑海中激烈对撞、撕扯、融合,撕裂般的痛楚不断冲击意识,似要将仅存的理智吞噬。
不知过了多久,那股撕裂感才缓缓退去。
李青瘫在地上,胸膛剧烈起伏,大口呼吸着冰冷的空气。
他居然穿越了。
这个认知让他五味杂陈。
但身体的剧痛和四周阴冷的环境都在提醒他,这不是梦!
脑子里零碎的记忆逐渐清晰起来——这是一个道门势微、妖魔横行的世界。
这具身体的前身隶属于一炁道盟,是霖城镇邪司的一名察妖卫,正七品官衔。
呵。
察妖卫,名号听起来威风凛凛,可干的活,却大多是抓偷鸡摸狗的小贼,驱赶占道摆摊的商贩,或是调解邻里间的口角纷争……
而那些真正斩妖除魔的壮举,早已成为说书人嘴里的传奇故事。
李青挣扎着起身,后脑勺却传来一阵尖锐刺痛。
伸手一摸,指尖立刻沾上了温热的液体,借着屋檐破洞漏下的惨白月光,他看到掌心一抹暗红的血迹。
“我靠!”
李青倒抽一口凉气,腐朽的香灰味立时灌入肺腑,呛得他差点喘不过气来。
这时他才发现自己正躺在一座破庙的供桌前,桌上积着厚厚的灰尘,身下青砖透着湿寒的冷意
抬头望去,一尊半边躯体风化剥落的泥塑神像正斜睨着他。
月光在神像脸上投下斑驳的阴影,宛如一张狰狞的鬼面。
回忆如潮水般涌来。
昨夜值班结束,前身像往常一样走在回家的路上,刚拐进青石巷,一个麻袋便套上了他的头。
紧接着,雨点般的棍棒劈头盖脸地砸下,专挑要害。
“原来是被人活活打死的,真是个倒霉鬼。”
李青舔了舔嘴角的血迹,挤出一个比哭还难看的笑容。
“不过论起倒霉,我也不差多少......”
他是下夜班回家的路上,被闯红灯的渣土车当成了减速带。
一连六辆,极致酸爽……
李青为这位同名同姓的兄弟默哀了三秒,也为自己劫后余生感到一丝荒谬的庆幸。
默哀结束,他站起身来试着活动一下僵硬的四肢。
突然一阵寒风袭来,他不禁打了个寒颤,脑海中几个破碎的画面一闪而过。
那伙人行事果决,下手时带着一股狠劲,棍棒专挑要害处招呼。
绝不是普通的劫道,反而更像是……奔着要命而来!
“难道前身得罪了不该得罪的人,所以才落得个抛尸荒野的下场。”李青喃喃自语。
不过转念一想,要不是这顿毒打,自己也没机会借尸还魂不是?
李青忍不住笑出了声。
但很快他就笑不起来了。
不对!
前身的仇家,现在不就是我的仇家?
“妈的!”
李青低声咒骂一句,重新坐回地上,强迫自己冷静下来,梳理脑中混乱的记忆。
知己知彼方能百战不殆。
必须搞清楚,前身到底得罪了谁。
然而,一条从记忆深处浮现的信息,让他浑身的血液瞬间冰冷。
“甲巳誓约”。
大概在三百年前,人妖两族发生了一场旷世大战,双方高手尽出,打的天昏地暗,赤地千里。
最终,那场历时数十年的大战,以两族高层签订“甲巳誓约”而和平收尾。
誓约中最关键的一条便是:每日戌时至卯时,人族须恪守宵禁律令,准许滞留之所有三:
其一,道盟辖制之城池;
其二,燃有长明灯的屋舍;
其三,悬有玄天敕令符箓的官驿。
凡违抗律令夜游、遇妖祸而尸骨未存者,道盟不予追查,宗族不得立冢。
而他现在所处的,是一座荒废的城郊野庙,显然不在庇护之列。
李青的脖子僵硬地抬起,透过屋顶的破洞,看到了那轮高悬于夜空中的冷月。
现在,正是宵禁时间!
一股寒气从尾椎骨直冲天灵盖。
他顾不得满身伤痛,连滚带爬地扑向那张积满灰尘的供桌。
那伙人把他打晕后抛尸于此,用心何其歹毒!
就是想让路过的妖物把他啃得连骨头渣都不剩,做成一桩死无对证的悬案。
他可不想刚穿越过来,就给妖精加餐!
“这寺庙看起来香火并未断绝,但愿有残留的香烛……”
李青借着月光手忙脚乱地翻找,终于在神像脚下摸到半截香烛。
虽然烛身早已干裂,烛芯也快烧没了,但好歹能燃烧片刻,聊胜于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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