阿衡的手动了,不是抽搐,也不是胡乱抓握,而是慢慢地、一点一点地往自己脖子上摸去。我的心猛地一紧,几乎是下意识扑过去,一把死死扣住他的手腕,力气大得仿佛能捏碎骨头。
他眼睛还是闭着的。
可嘴角却微微翘了起来,那笑不像在笑人,倒像是在嘲笑命运,又冷又瘆人。
“别碰他。”程雪衣突然开口,声音压得很低,“你忘了上次试血的事?接触会引发反噬,虫子会顺着你传回来。”
我没松手,但动作停住了。阿衡的手腕在我掌心里轻轻跳动,脉搏乱得不像活人的节奏,更像是被什么东西操控着的机关,在强行运转。
鲁班七世蹲在一旁,手里那只刚修好的机关鼠发出细微的咔嗒声。他抬头看了我一眼:“再不走,咱们全得死在这破屋子里。飞舟已经到北岸三里外的断崖沟了,信号灯闪了三次——是暗语‘风起’。”
我缓缓松开阿衡的手,从怀里掏出那块玉牌。它贴着胸口捂了一夜,现在摸上去温温的,像吸饱了体温,又像藏着什么秘密。
“走。”我说。
阿箬立刻站起来,把哥哥背上了肩。她个子不高,阿衡比她高出一大截,但她背得很稳,脚步也没乱。我知道她不是逞强,她是怕我们把她落下。
程雪衣走在最前面,腰间挂着一枚小巧的铃铛,可一直没响。她说那是珍宝阁的避侦法器,只要不开口说话,灵识扫过来也只会当它是山风吹过。
我们从药庐后门出去,穿过一片枯竹林。天还没亮,雾气浓得看不清路,脚踩在地上几乎没有声音,好像整个世界都被这寂静吞没了。
我在最后面,一边走一边往身后撒辣目散和干藤灰混成的粉末。这东西遇湿会冒烟,虽然很淡,但足够干扰追踪灵犬的鼻子。
断崖沟比地图上画的还要深,两边石壁陡峭,中间只有一条窄道通向河滩。飞舟就悬在半空中,通体漆黑,没有标志,只有底部几处微弱的蓝光缓缓流动。
“快上来。”程雪衣跃上舷梯,伸手拉阿箬。
我最后一个登船,刚踏上甲板,就听见鲁班七世低声骂了一句:“糟了,他们来得比预想中快。”
他指着远处山脊。一道红光掠过树梢,转瞬即逝。
“不是冲我们来的。”我说,“是在搜人。范围这么大,说明还不确定目标在哪。”
“但他们已经开始动用城主府的力量了。”程雪衣走进舱室,按下几个符纹按钮,整艘飞舟瞬间熄灭所有光源,连底部的蓝光也消失了。她回头看着我,声音很轻:“刚才截到一段密语,是从城主府西院传出来的……血手那边的人,正在用活人炼丹。”
她取出一块玉简,注入灵力。里面传出两段对话:
“……百具成一丹,损耗太大,但效果惊人。第三批试体已经开始共鸣,只要再等七日,就能引动灵脉共振。”
“药王谷的旧术果然非同小可。只是……那位大人真能掌控这种力量?”
“他有残卷。而且,他说钥匙已经出现了。”
话音戛然而止。
我坐在角落的小凳上,手指无意识地摩挲着左耳上的青铜小环。它比平时烫得多,像是要烧起来。
“钥匙……是指玉牌吗?”阿箬小声问。
我没回答。我现在想的是另一件事——为什么洞天钟在听到“钥匙”两个字时,突然震了一下?
我闭上眼,神识沉入洞天。
里面的灵田比之前宽了不少,土壤泛着淡淡的青光,五行之气虽未圆满,但已有雏形。凝血树挺立中央,枝叶繁茂,根系深深扎进地底,甚至能感应到外界的地脉流动。
可就在树根最深处,渗出一股墨色液体,像血,却又不像血。它不散开,反而在灵田中央缓缓凝聚,一页一页叠成一本古书。
我走近。
封面三个字浮现出来:《百毒经》。
不是写上去的,也不是刻的,就像是从这片土地里长出来的,仿佛这本书本就属于这里。
我翻开其中一页,上面画着一副人体经络图,血线从手臂蔓延至心口,竟和阿衡皮肤下的纹路一模一样!旁边还有几行小字:
“傀儡丹者,以神魂为引,血脉为桥,借灵脉共振控千人如操偶。然其根不在丹,而在钟。钟不动,则丹不鸣。”
我猛地睁眼。
钟?
洞天钟?
我下意识摸了摸左耳的小环。此刻它滚烫得几乎要灼伤我的手指。
“怎么了?”程雪衣的声音从外面传来。
我收回神识,睁开眼。她站在我面前,手里拿着一份新情报。
“青岩城贴出悬赏令了。”她说,“十万灵石,换‘携带玉牌者’的首级。发布方是城主府,但资金来源查不到,只显示一笔从中州某商会转出的匿名汇款。”
“中州?”鲁班七世冷笑,“程家的生意遍布中州,你说这笔钱会不会……”
“不会。”程雪衣打断他,“这笔钱绕了七道账,最后才挂到我们名下一个废弃分号头上。是栽赃。有人想让我们程家背锅,顺便逼我退让。”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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