血焰在掌心凝聚的那一刻,我的心猛地一沉。
那团赤红的火焰浮在他右手上方,像一颗从地狱里挖出来的心脏,滚烫得让人喘不过气。空气都被烧得扭曲了,我的皮肤火辣辣地疼,像是被无数根细针扎着。他要出手了——目标不是我,是林岳。
可我不允许任何人伤害林岳。
阿箬还靠在我背上,呼吸轻轻的,很弱,但还算平稳。她没哭也没喊,只是死死抓着我的衣角,手指都泛白了。就像小时候她害怕时,总爱拽着我袖子那样。我知道她在等,等我做决定。
可其实,我早就决定了。
闭上眼,我沉下心神,意识钻进识海深处。
洞天钟静静地悬在那里,青铜色的表面泛着冷光。钟身上的纹路没有变化,法则还在。我伸手探向钟底角落,那里封着最后一滴钟乳液——半透明的胶状物,是我从南疆毒窟的岩层里一点点抠出来的钟乳石碎末,用洞天温养了三个月才提炼出这一小团精华。
它能抗魔,能护体,还能帮我扛住远超我能力的力量冲击。
但只能用一次。
我咬牙催动意念,钟乳液顺着百会穴流入体内,像一股冰凉的泉水,迅速蔓延到全身。下一秒,一层淡青色的铠甲在我体表凝结而成,薄得像蝉翼,却密布着细细的纹路,隐隐能看出是钟的形状。它贴着我的骨头生长,覆盖肩膀、脊背、肋骨,最后延伸到双臂和后颈。
刚穿好铠甲,血手丹王就动了。
那一掌带着焚天灭地的气势砸下来,掌风未至,地面已经裂开几道深缝,泥土翻飞如浪。林岳举剑想挡,却被余波震得单膝跪地,嘴角渗出血丝。
而我,站在原地,一动不动。
“轰!”
巨掌狠狠拍在我的身上,整个人像是被千斤重锤轮流砸击。铠甲剧烈震动,表面瞬间爬满蛛网般的裂痕,边缘开始剥落。一股巨力冲进身体,双腿不受控制地弯曲,“咚”地一声跪进碎石堆里。
但我撑住了。
八成以上的力量被铠甲卸掉,剩下两成震伤让我肋骨剧痛,喉咙一甜,血腥味在嘴里散开。我死死咬住牙,把那口血咽了回去。
不能倒,也不能示弱。
头顶传来一声轻哼。
“竟能接下‘血焚掌’?倒是小瞧你了,这点旁门手段。”
我缓缓抬头,看见他站在废墟中央,黑袍猎猎,脸上还是那副高高在上的冷笑。可他的眼神变了——不再是纯粹的轻蔑,而是多了一丝戒备。
他知道,我不是靠硬撑活下来的。
我没说话,右手早在铠甲成型时就悄悄摸向腰间的药囊。指尖碰到一枚墨绿色的小丸,表面粗糙,带着颗粒感。这是“蚀肌腐神丸”,用蚀骨花粉、噬金鼠毒腺和凝血树汁炼成的毒丹。我不指望它直接杀人,只要能在空中炸开,释放腐蚀性毒雾就够了。
他还在盯着我,以为我已经油尽灯枯。
就是现在!
我借着跪地的姿势猛然发力,身体一旋,右手一扬,毒丹直奔他脸面飞去。
他反应极快,左手立刻抬起拦截。
可就在毒丹离他还有三尺时,我神识轻轻一点——
“爆。”
毒丹在空中炸开,一团暗绿色的浓雾瞬间扩散,散发着刺鼻的腐臭味,扑面盖向他的左脸。
他怒吼一声,周身血气狂涌,想要震散毒雾。可已经晚了。
毒雾一沾皮肤就开始腐蚀,皮肉发出“嗤嗤”的声响,左侧脸颊迅速溃烂,露出森白的颧骨。他踉跄后退一步,捂住伤口,体内魔气紊乱,动作明显迟滞。
我趁机站稳脚跟,踩在瓦砾上,目光冷峻。
左耳的青铜小环微微发烫,洞天钟内传来一丝微弱共鸣。我知道,噬金鼠王已经带着族群潜伏到了地下,只等我一声令下就会破土而出。但现在还不需要它们。
因为我已经逼出了他的破绽。
他低头看着掌心沾着的血肉残渣,缓缓抬眼,瞳孔猩红得几乎要滴出血来。
“你敢伤我?”声音低得像从地底传来,“你以为这点毒就能拦住我?”
我直视着他,声音平静得不像自己:“你说我走旁门……可你忘了,毒之一道,从来就不讲规矩。”
他冷笑,嘴角牵动伤口,黑血顺着下巴流下:“好一个不讲规矩。那我就让你看看,什么叫真正的规矩——强者定下的规矩。”
话音未落,他双手合十,周身血雾疯狂旋转,头顶血云再次凝聚,比之前更厚更浓。一股沉重的压迫感压得人喘不过气,连呼吸都变得艰难。
我知道,下一击会更狠。
但我也有准备。
左手悄悄伸进胸前内袋,摸到一枚灰白色的丹药——“逆息丸”。吃下后心跳近乎停止,气息全无,连神识探测都会误判为死亡。代价是五息内不能动,醒来还会头晕。
如果他再来大范围攻击,我可以赌一把装死脱身。
但如果他直接冲我来……那就只能拼到底了。
他缓缓抬起手,五指张开,血云变形,竟在空中凝成一只巨大的手掌虚影,比刚才更凝实,边缘泛着金属般的光泽。
“这一掌下来,你的骨头都会化成灰。”
我没有回应,只是将逆息丸捏在指尖,随时准备送入口中。
可就在这时,他忽然停住了。
那只血掌悬在半空,迟迟未落。
他的目光越过我,落在药庐后方,眉头微皱,像是察觉到了什么。
我也感觉到了。
空气中有一丝极其细微的波动,像有人轻轻拨动琴弦,又像一片叶子落地前的最后一颤。很轻,但对于刚经历生死搏杀的我来说,这种变化足够警觉。
是谁?
不是程雪衣,她的传讯符昨天就耗尽灵力了。
也不是鲁班七世,他若来了,一定带着机关运转的声音。
那是谁?
我眼角扫向右边那堵塌了一角的断墙,那里映出一道模糊的人影。不是实体,像是光影交错造成的错觉——一个站在光与影交界处的身影,身上流转着淡淡的粉色光晕。
她没动,也没说话。
可她的出现,本身就是一种宣告。
血手丹王终于开口,声音里多了几分不确定:“谁在那里?”
没人回答。
风忽然吹过,卷起几片焦黑的屋檐碎片。其中一片掠过那人影的位置,竟在空中微微偏转,像是撞上了无形的屏障。
我明白了。
是她来了。
而且,她站在我们这边。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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