临近拂晓时分,贡院所发的三根蜡烛已然用到了最后一根,且这最后一根蜡烛也仅剩下小半截。
烛芯突然爆出几个火星,在试卷末尾洇出焦黑的小点,竟与崔浩试卷角落的纹路有几分相似。
我揉了揉干涩的双眼,用余光扫过崔浩,发觉他正手持毛笔蘸着残余的墨汁,在试卷右下角轻轻勾勒。
那动作极为从容潇洒,好似胸有成竹地为自己的杰作添上完美的最后一笔。
借着熹微的晨光,我看得清清楚楚,那是一枚指甲盖大小的玉璧纹,边缘带有细碎的齿痕,中心还有一点墨点。
我发现,有几名崔氏考生的试卷上都有这一纹路,这绝非巧合。
“这位崔大公子倒是颇有闲情雅致,考完试还有心思画玉璧玩儿。”隔壁的高适压低声音说道,笔尖在卷纸上轻轻划过,发出细微声响。
他显然也察觉到了异样,语气中暗藏讥讽。
看着崔浩完成了他的暗号,回想起考试前崔浩所说“科举不过是世家的一场游戏”,当时只觉得荒诞至极,认为朝堂不至于烂到如此地步。
然而此刻,我的心头不禁一沉,看来还是自己太过天真了!
主考官这会儿正在往崔浩号舍前走着,绯色官袍在晨光中泛着冷光。
在他走过崔浩的号舍时,脚步顿了顿。
崔浩抬起头,两人目光相接,没有言语,主考官却微微颔首,嘴角勾起一丝不易察觉的笑。
原来他们是真的在玩一场过家家的游戏,这考试不过是走个过场罢了。
原来之前纸条提醒的第三场有诈是指他们的暗号,他们早已做好多重准备,我攥紧笔杆,指节发白。
他们把科举这条路已经管控了。
寒门读书人的活路被他们堵死了,寒门学子把十年光阴熬进墨里,把满腔抱负写在纸上,他们却用一枚玉璧纹、一个眼神,就可以控制别人的人生。
这种轻视别人人生的游戏,比任何打压嘲讽都更伤人。
收卷官的铜锣声划破寂静,“铛” 的一声,仿佛震得号舍的竹帘微微颤动。
崔浩率先起身,路过我身边时,故意晃了晃衣袖,摊摊手表示很轻松,就是来玩玩而已,带着挑衅的得意。
我并未理崔浩,在他刚刚走过我身边后。
我起身叫住高士和岑掺,把发现世家子弟考试作弊的事情都快速说了一遍。
告诉他们如果不揭发,这次考试寒门读书人可能都没有机会,我说我想要现场揭发他们。
“李兄,当真要闹吗?”岑掺凑到我跟前,声音颤抖,带着几分惧意询问我。
他伸出手来,袖口已然磨破了边,那是长时间握笔留下的痕迹。
“主考官乃是崔御史的门生,咱们斗不过他们的。”
他的顾虑我自然明白,明明知晓有人作弊,却因惧怕遭到报复而不敢举报,这般隐忍的憋屈,几乎每个人都曾经历过。
我没有立刻回答他,而是看向围拢过来的寒门考生,在听到我说的事情之后,他们有的垂着头,有的咬着唇,眼神里满是不甘。
“诸位,” 我看向他们说道,声音不大却足够清晰,“崔氏考生卷上皆有玉璧纹,与主考官暗通款曲。”
“若今日忍了,就算之后有机会再考,也还是这样!”
“往后寒门再无出头之日!” 这句话像石子投入平静的湖面,立刻激起涟漪。
“对!验卷!” 一个穿蓝布衫的考生猛地站起。
他的手指因常年握笔布满厚茧,“我寒窗十年,不能输得不明不白!”
有人带头,更多人响应,声音从四面八方涌来,盖过了收卷官的呵斥。
主考官的脸色沉了下来,一拍案几:“胡闹!科举重地,岂容尔等喧哗?”
他的目光扫过人群,带着威胁。
但这次没人退缩,高士已经掀开号舍门帘,径直走向崔浩的位置。
“大人若无愧于心,为何怕验卷?” 我迎上他的目光,语气坚定。
晨光从贡院的天窗照进来,落在卷纸上,那些密密麻麻的字迹都泛着光。
这是我们的心血,不能被轻易践踏。
主考官被噎得说不出话,最终狠狠一甩袖:“验!若查不出问题,定治你们扰乱考场之罪!”
他的妥协里藏着底气,我却心头一紧,隐隐觉得事情没那么简单。
果然,在我们指出崔氏考生在考卷上面做的暗号时,主考官一句这是崔氏考生的习惯就把我们堵住了,接下来只能寄希望能搜出他们的小抄了。
搜检的过程异常紧张。
高士翻遍了崔浩的考篮,砚台、毛笔、镇纸都查了个遍,却一无所获。
崔浩抱臂站在一旁,冷笑连连:“寒门学子就是输不起,拿不出证据,我要你们挨个赔罪!”
高士的额头渗出冷汗,双手继续在考篮里摸索,再一次把崔浩的砚台拿起来仔细看的时候,他发现砚台底部有个夹层,里面藏着一张叠得极小的绢纸。
展开一看,上面密密麻麻写满了策论要点,正是《策论精要》里的内容!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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