青岚矿的初一,是比过年还让拾渣奴惦记的日子。
不是因为有肉吃,也不是因为能休息——是因为这一天,矿场会发“活命粮”。每人两斤糙米,运气好能混上一把发黄的野菜,运气差些,糙米里能挑出半把碎石子和霉点。可就算是这样的粮,也是拾渣奴们活下去的指望——矿道里的碎灵晶越来越难捡,有时候三天都换不来一口馒头,全靠这每月两斤糙米撑着。
天还没亮透,工棚里的稻草就开始“沙沙”响。拾渣奴们从蜷缩的姿势里慢慢挪出来,有的揉着冻僵的膝盖,有的咳嗽着摸向自己的破碗——碗沿豁了口,却被擦得发亮,是用来装糙米的。
沈砚是被隔壁铺的老陈推醒的。老陈的腿去年被赵三打断过,现在还没好利索,走路一瘸一拐的,此刻正压低声音喊:“小沈,快起,去晚了粮就被挑剩的了。”
沈砚揉了揉眼睛,后背传来一阵牵扯的疼——昨天被赵三抽的鞭伤还没结痂,一动就火辣辣的。他坐起身,摸了摸怀里的淡紫色碎渣,那碎渣凉丝丝的,夜里一直贴着心口,像是给他攒着点底气。
“何伯呢?”沈砚往旁边的铺位看,老何的稻草空着,只有一件破布衫搭在上面。
“何伯早就起来了,在外面等着呢,怕你起晚了。”老陈说着,拄着木棍慢慢站起来,“他那胳膊还没好,却惦记着给你占个前面的位置,说前面能多要点粮。”
沈砚心里一暖,又有点发酸。老何的胳膊烂得厉害,昨天连抬都费劲,却还想着他。他赶紧爬起来,套上那件满是补丁的粗布衫,拿起自己的破碗——碗是老何去年给的,说他的碗比沈砚的结实,能多装些粮。
工棚外的空地上已经排起了长队。队伍从粮房门口一直绕到工棚拐角,像一条蔫蔫的长蛇。拾渣奴们都裹着最厚的衣服,有的缩着脖子,有的跺着冻得发僵的脚,没人说话,只有偶尔传来的咳嗽声在冷空气里飘着。
沈砚在队伍末尾找到了老何。老何靠在墙上,受伤的胳膊用破布吊在脖子上,脸色比昨天更白了,嘴唇干得裂了好几道口子。看见沈砚,他勉强笑了笑:“来了?我给你占了个位置,往前挪挪。”
“何伯,你怎么不多歇会儿?”沈砚扶着老何的胳膊,尽量轻地避开伤口。
“歇啥,粮食要紧。”老何咳嗽了两声,声音沙哑,“你昨天没吃啥东西,今天多领点,垫垫肚子。我这老骨头,少吃点没事。”
沈砚没说话,只是把老何往自己身边拉了拉,让他靠在自己身上——老何的身子太沉,却又太瘦,靠在怀里像根干柴。他抬头看向粮房的方向,粮房的门还关着,却能看见里面有灯光晃悠,是赵三和他的跟班在里面分粮。
队伍慢慢往前挪,太阳慢慢爬上山头,把冷光洒在空地上。沈砚看着前面的人一个个领粮,心里渐渐揪紧——他看见赵三给老陈递粮袋时,故意把袋子往下压了压,老陈接过袋子时愣了一下,想说什么,却被赵三的眼神瞪了回去,只能抱着粮袋低着头走了。
“赵三又在克扣了。”老何凑在沈砚耳边小声说,“去年初一,他给每个人都少了半斤,有人跟他吵,被他打得半个月起不来床。”
沈砚攥紧了手里的破碗,指节泛白。他这个月捡的灵晶其实不少,有好几次都找着指甲盖大的,可每次都被赵三抢了去——赵三说他捡的灵晶少,根本是故意找茬。
终于,轮到沈砚了。
粮房门口摆着一张破桌子,赵三坐在桌子后面,手里掂着个布粮袋,袋子“哗啦哗啦”响,是糙米碰撞的声音。他的两个跟班站在旁边,手里拿着杆破秤,秤砣都锈了,却还在假装称重。
“沈砚?”赵三抬起头,眼神斜睨着沈砚,嘴角撇着,“你这个月捡的灵晶,怕是连老鼠都喂不饱吧?”
沈砚攥着破碗的手紧了紧,想说“我捡的灵晶都被你抢了”,话到嘴边却又咽了回去——他看见老何站在他身后,正使劲给他使眼色,嘴唇动着,用口型说:“忍了,别争。”
老何的眼神里满是急切,还有点害怕——沈砚知道,老何是想起了去年的事。去年老何因为质疑赵三克扣粮食,被赵三带着跟班堵在工棚后面,打断了两根肋骨,躺了一个月,差点没挺过来。老何是怕他也遭那样的罪。
“赵哥,我……”沈砚张了张嘴,声音有点发紧。
“我什么我?”赵三没等他说完,就把手里的粮袋扔了过来,“给,这是你的。捡的灵晶少,粮就少点,天经地义。”
沈砚伸手接住粮袋,袋子轻飘飘的,捏在手里能明显感觉到比别人的小一圈——最多只有一斤,比规定的两斤少了一半。他低头看了看粮袋,里面的糙米黄澄澄的,却混着不少黑色的霉点,还有几颗小石子。
“赵哥,这粮……”沈砚还想再说,却被老何拉了拉胳膊。
老何走到他身边,对着赵三陪笑道:“赵管事,多谢您的粮,我们这就走,这就走。”说着,就拉着沈砚往队伍外面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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