戚清辞在将军府的三天,府里过于安静,连风吹过树叶的沙沙声都消失了。
他坐在院中小亭,指间夹着一本话本,目光落在纸页上,却一个字也看不进去。
脑子里嗡嗡作响。
那两个宫女咽气前的画面,戚清辞这几天只要闭眼就能想起来。
她们的话也如同一根刺,让戚清辞没办法忘记。
“以色侍君”。
“北疆战损”。
每一个字,都是刻在戚家门楣上的耻辱。
他顶着哥哥的身份,和那个男人行尽荒唐之事。
而哥哥征战沙场换来的赫赫威名,却被那些不堪入耳的流言,践踏得面目全非。
而他,像个彻头彻尾的傻子,被晏北玄几句温存、几分纵容,哄得险些忘了自己是谁。
甚至差点以为……
“呵。”
戚清辞自嘲一笑,合上书卷随手丢在石桌上,发出“啪”的脆响。
他现在,想得无比清楚。
必须结束。
必须立刻结束这种不正常的关系。
他犯下的错就由自己来修正吧。
现在当务之急是要把“戚清越”这个身份,堂堂正正地还给哥哥,让哥哥亲手撕碎那些脏水。
至于他自己?
他就该回到“戚清辞”的病榻上,做回那个不存在的戚二公子,离那个狗皇帝,远远的。
越远越好。
戚清辞抬眼,午后的日光已经开始西斜。
第三天了。
该回宫了。
他站起身,来到兄长的书房,推开门,戚清越正坐在案前,手里捏着一封信,眉心紧锁。
“嗯。”戚清辞走到他身边,“哥,我想好了。”
“想好什么?”
“怎么把我们俩彻底换回来的办法。”戚清辞说出话,字字清晰,“我不能再用你的身份,让你替我背这种污名。”
“和晏北玄不清不楚的是我。”
“不是你。”
戚清越放下了信,久久地注视着他。“你可知道,天子之怒,伏尸百万,戚家也未必承受得起。”
“我知道。”戚清辞的牙关咬紧,“可有些事,比性命和前程更重要。哥,我不能眼睁睁看着你的军功,变成别人口中的笑话。”
戚清越看着他眼里的痛苦,眼神晦暗不明。
最终,那份复杂的情绪化为一声轻叹。
“他若以戚家为胁,你当如何?”
戚清辞的眼底,燃起一簇决绝的火光。
“那我就死在他面前。”
“反正我本来就存不在,这样你就直接光明正大的出现了。”
戚清越心中一震,终于明白了弟弟的决心。
他沉默片刻,缓缓站起身,替他理了理微乱的衣襟。
紫宸宫。
高耸的宫墙将天光切割成压抑的形状,琉璃瓦上盘踞的金龙,在日光下反射出冰冷的光。
戚清辞站在宫门外,胸膛起伏,将满腔的烦恶与躁郁尽数压下。
他迈步走了进去。
沿途的宫人见了他,纷纷垂首行礼,那低眉顺眼的姿态下,藏着各色的目光。
畏惧。
好奇。
甚至在他走过之后,能清晰地感觉到身后有几道视线黏上来,带着毫不掩饰的、看好戏般的幸灾乐祸。窃窃的私语声,像蚊蚋一样嗡嗡作响。
厌恶又烦人。
这都是戚清辞从前没有注意到。
在这些人眼中,他就是一个被钉在流言十字架上的“男宠”。
径直走向偏殿,推门而入。
殿内空无一人。
桌上的糕点尚有余温,显然是算着他回来的时辰备下的。
戚清辞看都未看一眼。
他在椅上落座,阖上眼,在脑中预演自己即将要说的话。
不必试探,不必迂回。
就开门见山。
这件事,拖延的每一息,都是在用刀剐着哥哥的声名。
正当他沉思时,殿门被推开了。
晏北玄走了进来。
他仍穿着那身玄色龙袍,俊美无俦的脸上看不出情绪,但步履间却带着一丝不易察觉的轻快。
他以为阿辞杀了人,是学会了用他的权柄,这是归顺的信号。
他手里还托着一个紫檀木的锦盒,唇角带着极淡的笑意。
感受到来人,戚清辞睁开眼,直直地迎上对方的视线。
“回来了。”晏北玄的声音很轻,将锦盒放在桌上,推到他面前,“看看,西域新贡的暖玉,朕让人给你雕了只小猫。”
他以为会看到对方惊喜的表情,看到的,却是严肃和冷漠。
“嗯。”戚清辞站了起来,看也未看那锦盒一眼,“我有话对你说。”
晏北玄收回的手顿住,眼底的光微微一沉。
“说。”
戚清辞直视着晏北玄的眼睛,一字一句的说。
“我要你,把‘戚清越’的身份,还给我哥。”
“我不能再顶着他的名字,和你做这些……不明不白的事。”
晏北玄脸上的笑意冷了下来。
他就那么站在那里,用一种深不见底的视线笼罩着戚清辞。
“你知不知道这三天,我在外面听见了什么?”戚清辞的声音开始发抖,不是因为恐惧,而是因为滔天的愤怒。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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