何初帆的指尖刚触到心口,那股剧痛便如烧红的铁钎直扎进神魂。
他踉跄半步,玄色衣袍下的伤口本已凝结血痂,此刻又渗出暗红,在月光下洇成破碎的花。
凌罗的声音突然在识海响起。
元素之刃自他掌心浮起,剑身映出一片幽蓝——那枚曾被暮千城以命相护的灵魂冰心,此刻正悬在他神魂最深处,表面爬满蛛网般的裂痕,每道裂痕里都渗着灰雾,像有无形的手正用砂纸打磨一块玉,要将所有棱角与温度都磨成虚无。
天道判定她为。凌罗的虚影从剑中走出,素白裙裾扫过他发梢,指尖轻轻抚过那枚冰心,寄存太久,连你的神魂都成了污染源。她的眼尾泛红,这抹情绪很快被冷硬的声线压下,再拖半个时辰,她会被彻底抹除。
何初帆的瞳孔骤然收缩。
他想起三个月前在葬神渊底,暮千城最后一次睁眼时,睫毛上凝着血珠,却笑着将冰心塞进他手里:阿帆,替我看人间春樱。那时她的灵力已经溃散如星屑,此刻这星屑正在他体内一点点熄灭。
若这天地不容她......他喉结滚动,声音哑得像生锈的刀,那我就造一座容得下她的城。
话音未落,他周身黑焰腾起。
心狱神国的虚影在虚空中展开,最底层的记忆荒原翻涌起来——那是他在不法之地被毒打时咬碎的牙,是魔兽之森里啃食生肉时滴在骨头上的血,是娜娜被恶徒刺穿胸口时溅在他脸上的温热。
这些碎片在风中盘旋,像被暴雨打落的花瓣。
何小友好魄力。
阴恻恻的声音从身后传来。
何初帆转身,只见墨无咎不知何时立在荒原边缘,黑袍被腐风掀起,露出半张苍白的脸。
他抬手抛来一卷残卷,封皮上万欲引三字浸着黑血,聚众生执念为信仰之种,只需放任他们痛苦、恐惧、仇恨......他的指节叩了叩残卷,他们自会跪拜你为灾神。
何初帆接住残卷,指尖刚碰到封皮便被烫得缩了缩。
残卷里的符文扭曲如活物,正顺着他的血脉往上钻,他分明看见无数画面:被屠村的妇孺跪在焦土上哭嚎,被剥去灵根的修士在刑架上诅咒苍天,这些情绪像蛆虫般往他识海里钻。
立国者,必先令人惧。墨无咎的声音更轻了,像蛇信扫过耳后,你现在的城连砖都没有,拿什么护她?
何初帆突然笑了。
他捏碎残卷,黑色碎屑在风中化作尖叫的鬼影,你想让我变成另一个天道?
用恐惧当锁链,把人心锁在名为的笼子里?他望着墨无咎瞳孔里闪过的愕然,可我要的城,是能让人哭、让人笑、让人骂的——他指向记忆荒原里某个蜷缩的影子,那是十二岁的他在病房里,看着输液管里的药水一滴一滴落,就像当年我妈蹲在病床前,把凉了的粥吹了又吹,非说热粥才养人
墨无咎的黑袍突然剧烈翻涌,像被无形的手攥住了后领。
他后退两步,隐入黑暗前低笑一声:你会后悔的。
当夜,心狱最深处。
何初帆盘坐在漆黑的石台上,周身悬浮着九枚心象碎片。
他闭目凝神,试图将记忆凝炼成形,可刚进入识海,便听见细碎的嗤笑。
小帆帆,疼吗?
声音像浸了蜜的针,从四面八方扎进耳膜。
何初帆睁眼,只见梦魇织娘从裂隙中爬出,她的长发是千万根银线,每根线的末端都串着他的记忆:高考放榜时父亲摔碎的茶碗,病房里母亲偷偷抹的眼泪,娜娜咽气前攥着他衣角的手。
献出你的痛吧。织娘的指尖划过他的眉骨,丝线缠上他的手腕,让更多人因你而疯,因你而怕,信仰才会像藤蔓一样......她的指甲刺入他掌心,缠紧你的城。
识海轰然震动。
高考失利那天的雨突然倾盆而下,他听见父亲吼你对得起我们吗,母亲躲在厨房抹眼泪却强装笑脸说明天我们去吃火锅;娜娜被恶徒刺穿胸口时,血溅在他脸上,她却还在笑:阿帆,我终于不用当奴隶了......这些画面被放大十倍,像无数把刀在他心口绞动。
够了!何初帆怒吼。
他体内突然腾起金色流光——那是渐醒的大夏血脉。
他看见模糊的影子:有人执剑立在咸阳城头,喊犯我大夏者,虽远必诛;有人破釜沉舟,火光里的眼睛比星辰还亮;有人抱着染血的冰心,在尸山血海里低吟千城,我带你回家。
他挥拳砸向识海深处。
这一拳没有灵力,没有法则,只有最原始的、滚烫的不甘。
我的痛,不是你们的养料!他的声音震得裂隙嗡嗡作响,是我的根!
拳风所过之处,记忆荒原突然裂开。
一块青铜巨碑缓缓升起,碑身布满青苔,却挡不住上面的大夏篆文:守土者死,护民者生。碑前站着位白发老者,身披残甲,腰间挂着半块玉玦,正是青铜守碑人·真灵。
你若以恨立国,终将成魔。守碑人的声音像古钟轰鸣,若以爱立国,纵弱亦不亡。他抬手一指,何初帆识海中三道记忆突然凝实:雨里背书的少年抹了把脸继续念先天下之忧而忧,白衣书生在战马上写家书,墨迹被血晕开却仍清晰等我回家,黑甲修罗抱着冰心,在尸堆里说千城,我给你造座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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