世间最绚烂的景致,莫过于此刻。
万顷桃林落英缤纷,花瓣如雨,织成一片绯色的梦境。
暮千城那一句带着微颤的“我愿意学着爱你”,仿佛还凝在微凉的空气里,每一个字都化作了最温柔的烙印,烫在何初帆的心上。
他缓缓闭上眼,唇角是压抑不住的笑意。
一只通体漆黑、翼展蝶纹却璨若星辰的焚心蝶,正亲昵地停在他的指尖,双翅轻扇,带起细微的灵力气旋。
这是他亲手缔造的世界,一个只为她而生的元罗界域。
在这里,没有神罚,没有宿命,只有他和她。
然而,这片刻的宁静,却比永恒更加短暂。
毫无预兆地,天地一静。
并非声音的消失,而是一种更高维度的剥离。
风凝固在空中,卷起的桃花瓣悬停在半途,成了琥珀中的标本。
焚心蝶僵在何初帆的指尖,连翅膀上流转的星光都黯淡下去。
时间与空间,仿佛被一只无形的大手同时扼住了咽喉。
一片纯粹的黑暗在虚空中晕开,眠瞳的身影自那片虚无中缓缓浮现。
她依旧是那身朴素的布裙,双眼紧闭,长长的睫毛上仿佛覆着一层万古不化的霜雪。
她没有看何初,也没有看这片凝固的世界,而是微微仰头,那双盲眼仿佛穿透了界域的壁垒,望向了不可知的存在。
“他来了。”她的声音很轻,却像一柄重锤,敲碎了这死寂,“那个在时间之前,就已等待的人。”
话音落下的瞬间,不是崩塌,而是碎裂。
“咔嚓——”
清脆得令人心悸的声响中,何初帆脚下的土地、眼前的桃林、头顶的天空,整个崭新而美好的元罗界域,如同一面被重击的镜子,骤然布满了蛛网般的裂纹。
下一秒,整个世界轰然解体,化作亿万光影碎片向着四面八方飞散。
镜面之下,不再是混沌的虚无,而是一条条纵横交错、无限延伸的古老回廊。
森然的石壁,无光的穹顶,每一寸砖石都散发着腐朽与不灭的气息。
原初回廊,它从未消失。
它只是蛰伏着,如同寄生虫一般,将自身化为了这个新生世界的底层法则,支撑着一切,也囚禁着一切。
回廊的深处,传来拐杖触碰石地的沉闷声响。
独孤碑灵佝偻着身子,一步步走来,他身后那块巨大的石碑上,“独孤不灭”四个血字仿佛活了过来,明灭不定,散发出令人作呕的铁锈味。
他的目光落在何初帆身上,浑浊得看不出任何情绪。
“你体内流淌的,是被创世神亲手抹去的血脉。”他的声音沙哑,如同两块巨石在摩擦,“元罗界域的诞生,只是唤醒了它最后的余烬。”
他缓缓抬起枯瘦的手掌,隔空对准了何初帆的心口。
何初帆只觉得一股无法抗拒的撕扯力从灵魂深处传来,仿佛有什么东西要被硬生生剥离出去。
他闷哼一声,眼睁睁地看着一道灿金色的血脉虚影,被独孤碑灵从自己体内一寸寸抽出。
那道血脉虚影并不像液体,它更像是一捧流动的熔金,散发着霸道绝伦、斩灭一切的气息。
它在空中盘旋、凝聚,最终化作了一柄造型古朴、刃口却布满缺损的断刃之形。
断刃嗡鸣,整个原初回廊都随之震颤不休。
“独孤一族,非人,非神,非魔。”独孤碑灵凝视着那柄断刃,眼中第一次流露出一丝近乎狂热的情绪,“我们生来的唯一使命,便是斩断轮回,终结一切循环往复的错误。而你,何初帆,是承载这使命的最后一个容器。”
容器……
何初帆沉默着,缓缓抬手,指尖轻轻抚过自己的心口。
在那个位置,金色血脉被抽离后留下的空洞感正在飞速蔓延,但与此同时,一缕微弱却坚韧的灵丝正在那里散发着柔和的光芒。
那是暮千城留下的,属于她的气息。
此刻,这缕代表着“爱”与“新生”的灵丝,正与那柄断刃散发出的“终结”之力,产生着泾渭分明的排斥。
就在这时,前方的虚空毫无征兆地裂开一道漆黑的缝隙。
该隐的投影从中走出。
他身披一袭仿佛由纯粹黑暗编织而成的长袍,兜帽之下,面容模糊不清,唯有一双眼睛,像是两片正在缓缓崩塌的星河,深邃、冰冷,充满了绝对的寂灭。
“你终于来了。”
他的声音不似凡间任何一种语言,更像是一种古老的律令,直接在灵魂层面响起。
仅仅是聆听,就让人产生一种万念俱灰、想要归于虚无的冲动。
“亿万年来,我寻遍诸界,只为找到一个‘因爱成魔’的灵魂。爱得越深,恨便越纯粹,所能承载的湮灭之力也就越强大。你,是这无穷纪元里,唯一一个合格的存在。”
该隐抬起手,掌心之中,一柄钥匙缓缓浮现。
那钥匙的材质非金非玉,竟像是用星辰的骨髓雕琢而成,通体散发着幽蓝色的光芒。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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