野狐岭的风,裹挟着未散的血腥气,掠过狼啸峪的营垒。帐内烛火摇曳,映着沈清辞棱角分明的侧脸,她指尖按在案上的舆图,指腹因用力而泛白——那场以少胜多的大捷,让她在北境军中赢得了“沈罗刹”的名号,也让将士们的目光从“靖安侯府小姐”变成了“能打胜仗的统领”,可这份信任,却像压在肩头的千斤石,让她连片刻松懈都不敢有。
明处的敌寇已退,可暗处的寒意却愈发浓重。黑鹰商队,这个只在传闻中出现的名字,像一道无形的阴影,笼罩着北境的每一寸土地。他们不是寻常的商贩,老猎户在鹰嘴崖见过的玄色劲装队伍,驮马背上覆盖的油布下,藏着能灼伤草木的幽熖石碎屑;王主事账本上那个突兀的飞爪印记,与三年前护送军粮时遇袭的劫匪标记一模一样;老鹰沟废弃的戍堡里,新鲜的车辙印旁,还留着沾着西域香料的箭羽——这一切都在诉说,这支商队,藏着足以动摇大周根基的秘密。
沈清辞屏退了帐外值守的亲兵,连最信任的副将秦岳都被她以“整理军需”为由支开。案上摊开的,是她近半年来搜集的所有线索:泛黄的信纸、带血的布片、画着标记的草图,每一样都沉甸甸的。她拿起那片幽熖石碎屑,放在烛火下细看,石头泛着诡异的青紫色光芒,指尖触到的地方,竟带着一丝灼痛感。这种石头产自西域的死亡峡谷,寻常商队根本无法靠近,更别说大规模运输——黑鹰商队能拿到,背后定然有远超想象的势力支撑。
最初的线索,像一条清晰的线,直指京城的二皇子赵珩。柔妃的族徽是黑鹰,她的母族盘踞西域三十年,垄断了大半通往关外的商路,既有走私的动机,也有调动人手的能力。姐姐沈清鸢在信里说,二皇子近来频繁接触西域使臣,甚至私下挪用了工部的银两,说是“采买军需”,可谁也没见过那些“军需”的影子。更让人心惊的是,姐姐上次在国子监查账本时,差点被一辆失控的马车撞到,事后才发现,赶车的竟是柔妃母族的家奴——这分明是赤裸裸的警告,警告她们别再查下去。
可越往下查,疑点就越多。那纸“特字令”文书,是从边关驿卒手里截获的,上面盖着内务府的印鉴。按大周律例,“特字令”只有皇帝和太子能签发,二皇子就算有柔妃撑腰,也绝不可能频繁动用这种级别的通行证。姐姐在京中托了吏部的老关系查档,却发现所有与“特字令”相关的记录,要么被撕毁,要么标注着“密存”,连管档案的老吏都不敢多提一句,只含糊地说“上面交代的,别问”——这个“上面”,到底是谁?
还有老鹰沟的暗哨。秦岳带人去探查时,遭遇了埋伏,对方的身手根本不是寻常护卫能比的:他们动作迅捷如豹,出手狠辣,刀刀都往要害招呼,而且从不留活口。最后只抓住了一个重伤的俘虏,没等审问就咬舌自尽了,嘴里还藏着剧毒的银针。沈清辞见过那俘虏的尸体,他耳后有一个小小的黑鹰印记,与柔妃族徽的样式不同,更像是某种秘密组织的标记——二皇子的手下,何时有了这样的死士?
沈清辞将舆图上黑鹰商队可能活动的区域,用朱砂笔圈了出来:从西域的死亡峡谷,到北境的老鹰沟,再到京城外的通州码头,这些区域恰好覆盖了三位权贵的势力范围——二皇子的母族、镇北王的兵权、甚至还有丞相的漕运网络。可奇怪的是,每个区域都只有零星的痕迹,既不深入,也不连贯,像是有人故意布下的迷阵,把调查的方向引向不同的地方。
“欲盖弥彰。”沈清辞低声自语,指尖划过舆图上的京城,那里是权力的中心,也是所有线索的终点。她揉了揉发胀的太阳穴,烛火的光晕让她有些恍惚,就在这时,帐外传来一阵极轻的脚步声,是她安排在帐外的暗卫。
“统领,京城来的密信。”暗卫的声音压得极低,将一个用油布裹着的竹筒递了进来。沈清辞接过竹筒,指尖触到筒壁上的暗号——是姐姐的笔迹。她拆开竹筒,里面有两封密信,一封是姐姐写的,另一封的字迹陌生,纸角还沾着些许墨渍。
先看姐姐的信。沈清鸢在信里说,她找了一个退休的内务府老宦官,花了五百两银子,才从他嘴里套出了点消息。那老宦官说,有些“特字令”不是走正常流程签发的,而是“上头”直接吩咐内务府的广储司办理,记录要么写得含糊,要么干脆不存档。而广储司,负责的正是皇帝的“私用”——包括宫中的奇珍异宝、日常用度,甚至是一些“见不得光”的采买。
“皇帝的私用?”沈清辞的心脏猛地一缩,手里的信纸差点掉在地上。她连忙拿起另一封密信,这是父亲的旧部送来的,那人现在在西域黑市做眼线。信里说,最近黑市上出现了一些宫里的御用之物,是几碎片玉,上面刻着只有皇帝才能用的云龙纹。这些碎片很快被人高价买走,买主的手下,穿的正是玄色劲装,腰间挂着黑鹰令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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