京城的风云变幻,如远天流云,终究未能吹散北境上空凝结的战争阴云。二皇子在朝堂接连受挫的消息,顺着寒风掠过雪原,传入李擎耳中时,并未化作劝退的警钟,反倒成了点燃困兽之怒的火星。镇北王“暴毙”的阴影仍在北境盘旋,这位野心勃勃的继承者深知,唯有在父王的余威彻底消散前,拿下一场决定性的战果,才能稳固自己在北境的绝对权威,更能向那座遥不可及的京城宝座,投去足以震颤朝野的威胁一瞥。
数日前便已在云层后酝酿的暴风雪,终于在黎明时分席卷而来。鹅毛大雪如筛,顷刻将天地裹进一片苍茫,远山隐没,近树白头,能见度不足丈余。这般恶劣到极致的天气,于常人是避之不及的绝境,在李擎眼中却是天赐的战机。他麾下所有兵力倾巢而出,联合草原部落残余势力,发动了开战以来最猛烈、也最孤注一掷的总攻!一万五千余名敌军,如同冲破堤坝的白色潮水,分作数股洪流,同时扑向北境东部防线的关键节点,而其中八千主力,裹挟着雷霆之势,直指狼啸峪与鹰嘴涧——那是北境防线的咽喉,一旦失守,整个东部防线便会土崩瓦解。
狼啸峪的峪口狭窄,两侧是陡峭山壁,本是易守难攻之地,却在李擎的疯狂攻势下,承受着前所未有的压力。八千敌军中,不仅有悍不畏死的步卒,更夹杂着大量重甲步兵与攻城器械:云梯高耸如林,冲车裹着铁皮,在风雪中发出沉闷的轰鸣,每一次撞击都让峪口的防御工事震颤不已。狂风卷着冰冷的雪沫,如刀子般刮在守军将士的脸上,刺得人几乎睁不开眼,而敌军则借着风雪的掩护,低伏着身子,疯狂地冲击着壁垒,嘶吼声、金铁交鸣声与风雪的呼啸声交织在一起,震彻山谷。
沈清辞的肩伤尚未痊愈,那日与敌将搏杀留下的创口还在隐隐作痛,但此刻她早已披甲执剑,玄色大氅在风雪中猎猎作响,如一面不倒的旗帜,屹立在狼啸峪最前沿的壁垒之后。她的目光沉静如水,透过漫天风雪,精准捕捉着敌军的攻势变化,没有丝毫慌乱。连日的征战让她褪去了几分青涩,眉眼间多了几分铁血杀伐的凌厉,唯有眼底深处,仍藏着一份超乎年龄的镇定。
“弓弩手听令!仰射覆盖,目标敌军后方梯队,阻断其增援!”
“长枪兵列阵,死死顶住前沿!绝不能让重甲步兵突破壁垒!”
“滚木礌石省着用,专盯云梯与冲车,精准打击!”
一道道命令从她口中传出,清晰而沉稳,穿透了嘈杂的战场,如定海神针般稳住了军心。第七营的将士们早已将这位年轻的将领视作主心骨,见她身先士卒,立于最危险的壁垒之上,所有人都爆发出惊人的战斗力。箭矢如密雨般倾泻而下,穿透敌军的甲胄,带出一蓬蓬血雾;长枪兵结成密集的枪阵,迎着冲上壁垒的敌军狠狠刺去,枪尖穿透皮肉的闷响此起彼伏;当冲车撞开一道缺口,几名士兵立刻嘶吼着扑上去,用血肉之躯堵住缺口,手中的短刀挥舞得只剩残影,直到力竭倒下,身后立刻有人补位,没有半分犹豫。
积雪被滚烫的鲜血染红,顺着缓坡流淌,又迅速被新落下的雪花覆盖,凝结成暗红的冰壳。尸体层层叠叠地垒在峪口前,有北境军的,也有敌军的,分不清彼此,唯有残破的旗帜与断裂的兵刃,在风雪中无声诉说着战斗的惨烈。战斗从清晨持续到午后,太阳被厚重的云层遮蔽,天地间始终一片昏沉。守军的箭矢与滚木礌石消耗过半,伤亡人数也在不断增加,壁垒上的缺口一次次出现,又一次次被拼死堵住,防线数次岌岌可危,全靠沈清辞的临机决断与第七营将士的死战不退,才勉强守住了这道生命线。
沈清辞挥剑的手臂早已麻木,汗水混着雪水顺着额角滑落,浸透了内衬的衣衫。肩头的旧伤在剧烈动作下彻底崩裂,温热的鲜血透过铠甲渗出,与冰冷的雪水交融,带来钻心刺骨的疼痛,每一次挥剑都牵扯着伤口,让她牙关紧咬,唇瓣被咬得发白,却始终一声不吭。她知道,自己不能倒下,狼啸峪不能失守。这座孤峪是北境的屏障,更是数千将士的寄托,她一旦退缩,身后便是万劫不复。
鹰嘴涧方向的战况同样焦灼。秦岳率领的守军面对的是另一股数千人的敌军,攻势虽不及狼啸峪猛烈,却也步步紧逼,将鹰嘴涧的防御工事冲击得摇摇欲坠。秦岳手持长枪,坐镇主隘,目光却时常越过风雪,望向狼啸峪的方向。那里烽烟冲天,杀声震地,即便隔着数里山路,也能感受到战况的惨烈。他深知沈清辞麾下兵力有限,面对八千主力的猛攻,必然已到了极限。
“将军,敌军攻势不减,我们的兵力已经捉襟见肘,要不要请求增援?”副将赵磐浑身浴血,快步冲到秦岳身边,声音带着急促。
秦岳眉头紧锁,目光锐利如鹰:“增援路途遥远,等不及了。沈将军那边撑不了多久,我们必须出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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