三日后,江云府地界上空。
一道青衫身影如掠空惊鸿,于低空踏风而行,衣袂扫过江面时,只漾开极淡的涟漪。紫龙王国疆域万里,下辖十几府,江云府更是卧虎藏龙。百花宗的落英剑气与神刀宗的裂地刀意并驾齐驱,皆是境内顶尖势力。云飞与这两宗素无渊源,此番正是借道府境,历练阅历。他神识如薄雾般弥散开,掠过下方连绵起伏的矮山时,却忽有灵力波动撞入感知,是几名炼气期修士正在厮杀,刀光剑影裹着血腥味,在山谷间翻涌。
这般低阶修士的争斗,对于实力已入金丹境的云飞而言,本如蝼蚁相争,不值一顾。修真界弱肉强食,每日殒命的修士不计其数,便是真仙也管不尽这凡尘杀戮。他足尖未停,正要掠过山脉,目光却骤然一凝。
那混战中,五名黑衣青年正围攻三人。为首的中年人一身玄铁护铠,灵力已紊乱不堪,却仍举着断剑死死挡在前方,嘶吼声震得喉头溢血:“少爷!小姐!快逃!”
他身后,一男一女两名少年正踉跄奔逃。少女有炼气五层修为,左肩却被一道刀气劈中,鲜血浸透了裙摆,她死死抓着身旁少年的手臂,想将人往前推。可那少年周身竟无半点灵力波动,竟是个彻头彻尾的凡人。 更离奇的是,少年双腿齐膝而废,只能用掌心撑着地面,指节磨得血肉模糊,却仍以一种近乎“奔逃”的速度,拽着少女往树林方向爬。
“蠢货,你自己快跑!”少年喉间滚出沙哑的叱骂,掌心在碎石地上拖出长长的血痕,“我一个废人,死了便死了!”
云飞的身影倏然顿在半空。神识扫过便知,那中年人已油尽灯枯,护体灵力几近溃散,再过几息便会殒命。一旦中年人倒下,那对少年男女绝无生还可能。
青衫微动,云飞如一片落叶般,缓缓落在少年身前丈许处。
拼斗的几人猛地僵住,能御空而行的, 至少是金丹境修士!五名黑衣青年脸色骤白,握着法器的手不由自主地颤抖,竟连攻击的勇气都没了。
少女见状,不顾身上伤势,挣扎着从少年背上爬下来,“噗通”一声跪倒在地,额头重重磕在地上,声音带着哭腔:“前辈,求你救救我哥哥!”
少年也停下动作,用染血的手撑着地面,跟着磕了个头,血水混着泥土糊了满脸:“前辈,求你……先救我妹妹!”
“前辈”二字入耳,云飞下意识挺直了脊背,青衫下的身躯透出几分金丹修士的沉稳。他往前踏出两步,目光扫过那五名黑衣青年,声音不高,却带着灵力威压:“你们是什么人?为何争斗?”
少年撑着地面翻身坐下,断腿在碎石上蹭出一道血痕,却似浑然不觉,只仰头望着云飞,声音带着劫后余生的沙哑:“前辈,我们是江云府青阳镇谢家子弟。我名谢涛,她是我妹妹谢丽。”
他的指缝里渗着泥土与血污:“我俩父母早亡后,我们在谢家如同蝼蚁,全靠父亲旧部暗中照拂才活下来。前几日家主竟要将小丽许给青狼帮帮主,那老贼已年近花甲,修的还是采补邪功。我怎肯让妹妹入火坑?便趁着雨夜,在王叔等护送下逃了出来。”
说到此处,他看向那满身是伤的中年人,眼底泛起红意:“谢家追兵紧咬不放,护卫们……只剩王叔一人了。前辈,小丽今年才十四岁,王叔说她是百年难遇的双灵根,可在谢家连块下品灵石都难得到,竟也修到了炼气五层。求你带她走!哪怕让她给前辈端茶倒水、做牛做马,只要别让她落入青狼帮,我谢涛便是立刻死了,也瞑目!”
“哥,我不走!”谢丽突然扑过去,死死抱住谢涛的手臂,泪水砸在他染血的衣袖上,“要走一起走,我宁可死,也不跟你分开!”谢涛抬手,轻轻撩开妹妹额前被泪水打湿的碎发,指腹擦去她脸颊的泪痕,声音放得极柔,却带着不容置疑的坚定:“阿丽,听话。自爹娘走后,你最听哥的话,对不对?哥虽是个没灵力的废人,腿也废了,却拼着一口气把你养大。我去后山挖草药换灵石,求王叔偷偷教你吐纳,好不容易才让你踏上修仙路。这路有多难 ,哥比谁都清楚。”他喉结滚动了一下,压下翻涌的酸涩,“现在哥护不住你了,只有跟着前辈,走出江云府,你才有活路。活着,才能好好修炼,才能将来……”
他顿了顿,目光落在妹妹含泪的眼眸里,声音轻得像一阵风:“才能将来有本事了,再回来找哥。哥一定等你,等我的好妹妹披着荣耀回来。傻丫头,以后要听前辈的话,知道吗?”
谢涛说到最后,泪水终是夺眶而出,他死死盯着谢丽的脸庞,目光灼热得似要将这张脸刻进骨血里。这是他在世上唯一的牵挂,是他拼尽全力也要护住的光。
谢丽拼命摇头,泪水像断线的雨珠砸在衣襟上,她紧紧抱着哥哥的身体,喉咙里堵着浓重的哽咽,竟一句话也说不出来。
护卫王叔拖着染血的身躯挪到云飞面前,望着相拥而泣的兄妹,脸色复杂得如同揉皱的麻布,看向云飞的双目里,满是近乎绝望的乞求,连声音都在发颤:“前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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