灌丛的刺很尖,墨绿色的枝条上还挂着去年的干枯叶片,一碰就簌簌地掉。林恩小心翼翼地拨开枝条,指尖还是被刺划了一下,一道细细的血珠立刻渗了出来,在苍白的皮肤上格外显眼,像一条红色的小虫子。
他咬了咬下唇,没管伤口——这点疼算什么,以前在荒坡上采草,被蛇咬过,被蝎子蛰过,比这疼得多。他把手指凑到凝血草的茎秆旁,再次发动枯荣感应。
这一次,脑海里的画面更清晰了:凝血草的脉络是淡红色的,像流动的细血,顺着茎秆往上爬,每一根脉络都透着“鲜活”的信号——不是那种蓬勃的、能让人眼前一亮的生机,是“刚好能采,还能卖钱”的状态,多放一天,就会多一分枯萎。
林恩松了口气,只有确认草药还新鲜,药铺的掌柜才会收,不然他这半天的功夫就白费了。
他双手握住凝血草的根部,指尖避开那些细小的根须,轻轻往上一提——带着泥土的根须被拔了出来,裹着湿润的黑土,一股淡淡的腥气飘进鼻腔,不算好闻,却让林恩觉得踏实。他把三株凝血草拢在怀里,用斗篷的下摆小心翼翼地裹住,防止叶子被风吹得更蔫——蔫了的草药,掌柜的又要压价了。
做完这一切,林恩才靠在乱石堆上歇了歇。石头是凉的,寒气顺着后背往上爬,可他却觉得舒服——至少能歇口气了。
他低头看了看手背上的伤口,血已经止住了,只留下一道浅浅的红痕,像条细小的疤痕。他想起母亲以前教他认凝血草时说的话,那时候他还小,坐在母亲的腿上,手里拿着一株刚采的凝血草,母亲的手握着他的手,温暖又有力:“这草性子韧,就算被霜打了,就算叶子蔫了,只要根还活,就能止血。咱们灵植家族的人,也该像它一样,再难,也得活下去。”
那时候他似懂非懂,只觉得母亲的手很暖,凝血草的腥味不难闻。
如今再想起这句话,鼻子突然有些发酸,眼眶也热了起来。他抬手抹了抹眼睛,把眼泪逼回去——母亲说过,哭解决不了问题,眼泪冻在脸上,会疼的,活下去才重要。
风又大了些,吹得荒坡上的野草“沙沙”作响,像是在低声叹息,又像是在诉说着这片土地的苦难。
林恩裹紧怀里的凝血草,站起身,拍了拍身上的泥土,朝着灰石镇的方向走去。
从荒坡到镇子,要走半个时辰的路,他得赶在集市散学前把草药卖掉,不然等掌柜的收摊了,或者来了更“好说话”的卖主,他这三株草说不定连小半块面包都换不到。
走了没几步,林恩就看见了灰石镇的轮廓。镇子坐落在一片低洼的土地上,像个被冻僵的人,蜷缩在旷野里。
最显眼的不是平民们低矮的土坯房——那些房子屋顶盖着茅草,墙皮掉得一块一块的,看着就随时会塌——而是镇中心那座贵族庄园。石墙砌得比两层楼还高,墙面上抹着白灰,在灰蒙蒙的天线下显得格外刺眼,墙上刻着复杂的家族纹章:银底黑狮,狮爪踩着缠绕的藤蔓——那藤蔓是灵植家族的象征,可如今却被狮爪踩在底下,像被碾碎的骨头,连一点反抗的余地都没有。
阳光照在纹章上,反射出冷硬的光,透着一股居高临下的压迫感。
庄园圈走了镇上最好的沃土,那些土地肥沃得能攥出油来,种出来的小麦金灿灿的,可平民们连碰都碰不到。他们只能在镇子边缘的贫瘠土地上种些耐活的土豆,那些土地里全是碎石子,土豆长得又小又丑,可就算这样,每年秋收后,贵族们还是会派家仆来收走大半的收成,剩下的根本不够吃。
冬天一到,饿死的平民不在少数,镇外的乱葬岗里,新添的坟堆一个接着一个。
林恩的脚步慢了些,路上遇到了几个扛着农具的平民。一个老妇人背着一捆比自己还重的柴火,柴火枝桠戳着她的后背,让她佝偻着背,像棵被压弯的枯树。
她一边走一边咳嗽,每一声都像从破风箱里挤出来,胸口跟着剧烈起伏,柴火捆往下滑了滑,她用胳膊肘死死夹住,指节泛白,却连停下来喘口气的力气都没有。
另一个中年男人牵着一头瘦得只剩骨头的牛,牛的肋骨根根分明,像一排凸起的石头,皮肤皱巴巴地贴在骨头上,连点肉都没有。牛蹄子踩在冻硬的土路上,每一步都发出生硬的“磕嗒”声,像是随时会断。
男人的脸黝黑粗糙,布满了皱纹,眼神麻木得像块石头,看见林恩,也只是微微点了点头,连句话都懒得说——生活的苦难早就把他的力气和话语都榨干了。
这就是灰石镇的平民,被庄园经济压得喘不过气,连寒暄的力气都省了。林恩攥紧了怀里的凝血草,手心因为用力而有些出汗,草药的叶子被攥得发皱,淡淡的腥气飘进鼻腔,却让他更加清醒。
他想起去年冬天,有个叫汤姆的平民,因为交不出贵族要的魔力结晶——那东西只有灵植家族能培育,可灵植家族没了,平民们根本拿不出来——被贵族的家仆打断了腿。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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