冰冷的雨水如同无数根细密的钢针,狠狠扎在皮肤上。苏念辞却感觉不到丝毫寒意。她坐在警车后座,沾满霍沉舟鲜血的双手紧紧交握着,放在冰冷颤抖的膝盖上。那黏腻的、带着生命流逝温度的触感,如同烙印般刻在皮肤深处。警灯旋转的红蓝光芒,透过车窗,在她苍白如纸的脸上明明灭灭地扫过,映照出那双深不见底、如同冰封深渊的眼眸。
她像一尊被抽离了灵魂的雕塑,只有微微起伏的胸口证明她还活着。所有的感官似乎都关闭了,听觉、触觉、嗅觉……只剩下眼前不断闪回的、霍沉舟轰然倒下、那把幽蓝匕首齐柄没入他腰腹的恐怖画面。每一次闪回,都像一把烧红的钝刀,在她早已血肉模糊的心脏上反复搅动。
“小姐,到了。”副驾驶的中年警官声音低沉,带着一丝不易察觉的沉重。
车门被拉开,混杂着消毒水和雨水泥土气息的冷风猛地灌了进来。苏念辞的身体几不可察地晃了一下,随即如同被无形的线牵引着,僵硬地迈步下车。冰冷的雨水再次无情地浇在她的头上、身上,试图洗刷掉她满身的血污,却只让她感到更深的冰冷和粘腻。
眼前的医院急诊大楼灯火通明,如同矗立在雨夜中的巨大灯塔,却散发着一种令人窒息的绝望气息。刺耳的救护车鸣笛声由远及近,又一辆闪烁着蓝红光芒的车子呼啸着冲进急救通道。苏念辞的心脏猛地一抽,几乎是踉跄着冲了过去!
是她之前看到的那辆!载着霍沉舟的救护车!
“让让!快让让!重伤员!”急促的吼声伴随着轮子滚动的噪音。急救人员推着担架车如同离弦之箭冲了出来,速度快得带起一阵冷风。
担架上的人,正是霍沉舟!
他毫无生气地躺着,那张英俊绝伦的脸庞此刻灰败得如同石膏,嘴唇呈现出一种死寂的青紫色。那把淬毒的匕首,依旧狰狞地插在他左侧腰腹,随着担架车的颠簸而微微晃动,每一次晃动都像是在苏念辞的心尖上剜肉。他身上的白色衬衫早已被鲜血彻底浸透,呈现出一种令人心悸的暗红色,深色的外套也洇开了大片大片湿漉漉的深痕,浓重的血腥味混合着消毒水的味道,扑面而来,熏得人头晕目眩。
“沉舟!”苏念辞嘶哑地喊了一声,声音破碎得几乎听不见。她下意识地伸出手,想要去触碰他,哪怕只是冰冷的指尖。她只想确认他还活着!
“家属请让开!不要妨碍抢救!”一个护士严厉地伸手挡开了她,语气急促而不容置疑。
苏念辞的手僵在半空,指尖冰冷。她眼睁睁看着那张承载着她全部希望和绝望的担架车,被一群穿着绿色制服的医护人员簇拥着,如同卷入急流的孤舟,迅速消失在急诊大厅深处那道冰冷的、紧闭的自动门后。
砰!
门关上了。
隔绝了两个世界。
苏念辞如同被钉在了原地,冰冷的雨水顺着发梢滴落,砸在光洁的地砖上,溅开小小的水花。急诊大厅里人来人往,哭喊声、询问声、护士的呼叫器声、推车的轮子声…汇成一片嘈杂的海洋。而她,却像是被一个无形的玻璃罩子隔开了,所有的声音都变得遥远而模糊。她的世界里,只剩下那扇紧闭的门,和门后生死未卜的霍沉舟。
时间仿佛失去了意义。每一秒都被拉得无比漫长,像是钝刀在凌迟。
“苏小姐?”那个中年警官的声音在她身边响起,带着一丝小心翼翼,“我们需要你配合做个笔录,关于绑架案的细节,还有那些绑匪的口供…”
苏念辞缓缓地、极其缓慢地转过头。她的动作僵硬得如同生了锈的机器,那双空洞冰冷的眼睛看向警官。那里面没有任何情绪,只有一片死寂的荒芜,看得经验丰富的中年警官心头也莫名一凛。
“笔录?”她的声音嘶哑得如同砂纸摩擦,每一个字都像是从喉咙深处硬挤出来的血块,“等他出来。”她抬起沾满血污的手,指向那扇紧闭的抢救室大门,指尖不受控制地微微颤抖。“他什么时候出来,我什么时候说话。”
她的语气没有任何商量的余地,冰冷而决绝,带着一种不容置疑的偏执。仿佛那扇门不开,她就会在这里站到地老天荒,化为一座沉默的、染血的望夫石。
中年警官看着她眼底深处那抹近乎疯狂的执拗,以及她满身刺目的血污,最终只是沉重地叹了口气,点了点头:“好。我们理解。我们就在旁边等候,有任何需要,随时叫我们。”他示意了一下,和另一名警察退到不远处的长椅坐下,目光却依旧警惕地关注着四周和那个状态明显不对的少女。
时间一分一秒地流逝。冰冷的雨水从苏念辞湿透的发梢、衣角滴落,在她脚下汇聚成一小滩暗色的水渍。她一动不动,如同一尊被遗忘在雨中的石像,只有那双死死盯着抢救室大门的眼睛,偶尔会掠过一丝极其微弱、几乎无法察觉的颤抖,泄露着内心汹涌的惊涛骇浪。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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