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女儿?”林兆远像是被这个词烫了一下,随即爆发出更加癫狂的大笑,笑声在雨夜里显得格外瘆人,“哈哈哈……什么女儿!她不过是我从孤儿院捡回来的一条狗!一条听话的狗!养她那么多年,就是为了今天!为了苏家的一切!她流着卑贱的血,能替我拿到苏家的钱,是她几辈子修来的福气!她……”
“啪!”
一声清脆到刺耳的耳光,狠狠地扇在林兆远那张扭曲的脸上,打断了他恶毒的咆哮。打他的人,不是苏念辞,也不是警察。
林柔霜不知何时出现在混乱的现场边缘,像一道白色的幽魂。她浑身湿透,昂贵的白色连衣裙紧紧贴在身上,勾勒出单薄而颤抖的轮廓。她脸上没有泪水,只有一种近乎死寂的惨白,嘴唇被咬得鲜血淋漓。那一巴掌用尽了全身力气,打得林兆远的脸猛地偏向一边,嘴角瞬间渗出血丝。
“福气?”林柔霜的声音轻飘飘的,带着一种诡异的平静,却比苏念辞的冰冷更让人毛骨悚然。她缓缓地重复着,每一个字都像淬了毒的冰棱。“原来我这条‘狗’的福气,就是被自己的‘主人’榨干最后一滴血,然后像垃圾一样丢掉?”
她一步一步,走到被警察死死按住的林兆远面前,蹲下身。雨水顺着她的长发流下,滴在林兆远沾满污泥的脸上。她的目光空洞地落在他脸上,像是在看一件没有生命的物品。
林兆远显然没料到她的出现,更没料到这一巴掌。他先是惊愕,随即是滔天的暴怒,他挣扎着抬起头,额头上青筋暴跳,目眦欲裂:“贱人!你敢打我?反了你了!别忘了是谁给你吃给你穿!没有我,你早就死在孤儿院了!你……”
“砰!”
一声沉闷却极具穿透力的枪响,毫无征兆地炸开!瞬间压过了哗哗的雨声和所有的喧嚣!
时间仿佛在这一刻凝固。
林兆远后面恶毒的咒骂戛然而止,像被一只无形的手猛然掐断了喉咙。他脸上的暴怒瞬间僵住,转为一种极致的、难以置信的茫然。他下意识地低下头,看向自己的胸口。崭新的西装前襟,一个焦黑的小洞赫然出现,正以肉眼可见的速度,被一股粘稠的、暗红色的液体晕染开,如同雪地里骤然绽放出一朵诡异而妖艳的花。
他艰难地抬起头,看向林柔霜,嘴唇嗫嚅着,似乎想说什么,却只涌出一股股带着泡沫的、更加浓稠的鲜血。那双浑浊的眼睛里,最后倒映出的,是林柔霜那张惨白如纸、没有任何表情的脸,和她那只微微颤抖着、却稳稳握着一把银色小手枪的手。
枪口,一缕淡得几乎看不见的青烟,在冰冷的雨水中迅速消散。
“爸……”林柔霜的声音轻得像一声叹息,飘散在风雨里,带着一种令人骨髓发寒的温柔,“您给的‘福气’…太重了…女儿还不起…”她的嘴角极其缓慢地向上扯动,拉出一个僵硬而空洞的弧度,那笑容诡异得让人头皮发麻。
林兆远的瞳孔骤然放大,身体剧烈地抽搐了一下,随即所有的力气都消失了。他被警察架着的身体彻底瘫软下去,头歪向一边,大股大股的血沫不受控制地从他口中涌出,染红了身下的泥泞。他的眼睛依旧死死瞪着林柔霜的方向,充满了凝固的惊愕和一种被彻底背叛的怨毒,至死未瞑。
“放下武器!”警察的厉喝声和拉动枪栓的冰冷声响成一片,无数黑洞洞的枪口瞬间对准了持枪的林柔霜。
林柔霜却恍若未闻。她慢慢松开了手,那把银色的小手枪“啪嗒”一声掉落在泥水里,溅起一小片浑浊的水花。她抬起头,越过警察紧张的包围圈,目光精准地锁定了站在不远处的苏念辞。
隔着冰冷的雨幕,隔着生与死的距离,隔着无法消弭的血海深仇。
林柔霜脸上那空洞诡异的笑容,一点点加深了。雨水冲刷着她脸上的血迹——不知是林兆远溅上的,还是她自己咬破嘴唇流下的。她的眼神直勾勾地盯着苏念辞,那里面没有任何恐惧、悔恨,只有一种令人心底发寒的、近乎解脱的疯狂,和一种无声的、淬毒的挑衅。
苏念辞被霍沉舟紧紧护在怀里,浑身冰冷,仿佛连血液都凝固了。她看着林柔霜脸上那抹疯狂的笑,看着林兆远倒在泥泞中逐渐扩散开的、刺目的猩红,看着那把躺在泥水里的银色凶器。巨大的警灯旋转着,红蓝交替的光疯狂地切割着漆黑的雨夜,也切割着她混乱的神经。冰冷的雨水顺着额角流进眼睛,带来一阵刺痛,眼前的景象变得模糊、扭曲,如同一个光怪陆离的噩梦。
结束了?
林兆远死了,死在亲生女儿(或者说养女)的枪下。这血淋淋的终结,本该带来复仇的快慰,像滚烫的岩浆流过冻僵的四肢百骸。可为什么,当林柔霜那淬毒般的笑容烙印在视网膜上时,一股更深、更冷的寒意,却从脊椎底部猛地窜起,瞬间冻结了那刚刚升腾起的一丝热度?
那笑容里,没有终结的恐惧,只有一种……毛骨悚然的、一切尽在掌握的疯狂。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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