冰冷的实验室灯光无情地倾泻在金属台面上,映照着苏念辞指尖捏着的那个微小药剂瓶。瓶身透明,里面残留着几滴几乎难以察觉的浅蓝色液体,像凝固的眼泪。瓶底的标签边缘微微卷曲,褪色的印刷体字迹标注着“L.R-7”,旁边还有一行更小的字:“神经抑制剂(实验型)”。
“L.R…林兆远?”苏念辞的声音在过分安静的实验室里显得格外清晰,带着一种冰冷的穿透力。她转向霍沉舟,他正站在一排巨大的低温储存柜前,侧脸的线条在冷光下绷得死紧,下颌骨微微凸起,压抑着风暴。
“除了他,谁还有这种资源,能研发出如此精准作用于特定神经递质的毒物?”霍沉舟的声音低沉沙哑,每一个字都像裹着冰碴。他猛地拉开一个储存柜厚重的门,寒气瞬间涌出,形成一片白雾。他精准地抽出一个密封的硬质文件盒,动作带着一股压抑的狠厉。盒子上贴着褪色的标签:“霍夫人(叶晚晴)——临终阶段特殊用药记录(高度机密)”。
“咔哒。”盒锁弹开的声音在寂静中格外刺耳。泛黄的纸张带着陈旧的药味和纸张特有的霉味被取出。霍沉舟修长的手指快速翻动,纸张发出簌簌的轻响。他的目光锐利如鹰隼,扫过一行行复杂的医学术语、药物名称和剂量记录。
苏念辞的心随着他翻页的动作一点点下沉。她走到他身边,视线落在他正在凝视的那一页。日期,正是霍夫人叶晚晴生命最后几个月的记录。密密麻麻的用药清单里,一个标注着“实验性神经稳定剂——L.R-7,每日静脉注射”的记录反复出现,刺眼得如同烧红的烙铁。
“L.R-7…宋绾卿…”霍沉舟的声音骤然冻结,捏着纸张边缘的指节因用力而泛出青白,薄薄的纸张在他指下发出不堪重负的呻吟,几乎要被撕裂。“是她!是她每日亲手把这毒物注射进我母亲的身体!打着‘稳定精神’的幌子!” 他的胸膛剧烈起伏,压抑的怒火和巨大的悲痛在胸腔里冲撞、撕裂,眼神黑沉得如同暴风雨前吞噬一切光线的深海。
实验室冰冷的空气仿佛凝固了,沉甸甸地压在两人心头。苏念辞能清晰地听到自己血液冲上头顶的轰鸣,以及霍沉舟压抑在喉咙深处那如同受伤野兽般的低喘。宋绾卿那张总是挂着得体微笑、温婉娴静的脸,此刻在苏念辞脑海中扭曲变形,成了一个披着人皮的恶魔。那个在霍家上下备受尊敬、对霍沉舟关怀备至的“宋姨”,原来竟是举着温柔刀、日日凌迟他生母的刽子手!这认知带来的寒意,比实验室的低温更刺骨百倍。
“沉舟…”苏念辞伸出手,指尖带着微不可察的颤抖,轻轻覆上他紧握成拳、青筋暴起的手背。那皮肤下的脉搏正疯狂地搏动,传递着几乎要爆裂的痛苦和愤怒。
就在她的指尖触碰到他冰冷皮肤的一刹那,霍沉舟的身体猛地一震,如同被电流击中。他骤然抬头,那双总是深邃沉静的眼眸此刻被一片猩红的血丝覆盖,翻涌着滔天的恨意和一种近乎绝望的毁灭欲。他猛地挥开苏念辞的手,力道之大让她踉跄了一下。
“别碰我!” 他低吼出声,声音嘶哑破碎,像是砂纸摩擦过喉咙。压抑了二十多年的痛苦、被至亲欺骗的背叛感、对母亲枉死的锥心之痛,在这一刻如同决堤的洪流,彻底冲垮了他引以为傲的冷静堤坝。他猛地一拳砸向旁边的金属实验台!
“砰——!”
一声沉闷到令人心悸的巨响在实验室里炸开。坚固的合金台面竟然硬生生被他砸出一个清晰的凹陷!鲜血瞬间从他指关节的破口涌出,顺着手背蜿蜒流下,滴落在冰冷光洁的地面上,绽开一朵朵刺目惊心的暗红花朵。
苏念辞的心被那声闷响和刺目的鲜红狠狠揪紧,几乎无法呼吸。她没有再试图靠近,只是死死咬住下唇,尝到了淡淡的铁锈味。泪水不受控制地涌上眼眶,又被她强行逼退。此刻任何言语都是苍白无力的,她只能站在风暴的边缘,看着他独自承受这灭顶般的痛苦,心如刀绞。
霍沉舟剧烈地喘息着,胸膛起伏如同破旧的风箱。他垂着头,额前的碎发遮住了他猩红的眼睛,只有那紧握的、滴血的拳头,和微微颤抖的肩膀,泄露着内心如何的惊涛骇浪。时间仿佛凝固了,每一秒都被拉长,被这无声的痛苦和血腥味浸透。
不知过了多久,也许只是短短一瞬,也许漫长如一个世纪。霍沉舟深深吸了一口气,那吸气的声音带着一种撕裂般的抽痛。他缓缓地、极其缓慢地抬起头。脸上的痛苦并未消失,反而沉淀为一种更加冰冷、更加坚硬、更加可怕的东西——一种玉石俱焚的决绝。
他看也没看自己流血的手,仿佛那疼痛根本不存在。他的目光重新落回那份染血的医疗记录和那个小小的药剂瓶上,眼神锐利如淬了寒冰的刀锋。
“还不够。” 他的声音恢复了低沉,却比刚才的嘶吼更让人心头发寒,每一个字都淬着剧毒,“仅仅证明她用了药,远远不够。林兆远既然敢提供这种毒物,他们之间必然有更深、更见不得光的勾当!我要的,是能彻底钉死他们,让他们永世不得翻身的铁证!” 他猛地抬眼,布满血丝的眼睛死死盯住苏念辞,“念辞,三哥的实验室,一定还有东西!林兆远不可能只留下一种药剂和一份记录!找!掘地三尺也要给我找出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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