就在这时，一个穿着白大褂、面容疲惫沉重的主治医生从ICU旁边的侧门走了出来。他的出现，像一块巨石投入死水，瞬间吸引了所有人的目光。霍景深的呜咽戛然而止，猛地抬头，布满血丝的眼睛死死盯着医生。霍明轩也挣扎着站直了身体。霍沉舟依旧背对着，但那绷紧到极致的肩线，泄露了他全部的注意力。
医生走到霍沉舟面前，摘下口罩，脸上是职业性的沉重和一丝不易察觉的惋惜。他手中拿着一个薄薄的透明文件袋。
“霍先生，”医生的声音低沉而清晰，带着一种宣告最终审判的肃穆，“请节哀。霍老先生…于一小时三十二分钟前，因多器官衰竭，抢救无效，确认…死亡。”他顿了顿，将手中的文件袋递向霍沉舟，“这是…他最后清醒时，强行拔掉输液管，用笔…写在护士记录单背面的东西。他当时…非常坚持要交给您。”
霍沉舟的身体，在听到“死亡”二字时，猛地一颤！如同被无形的电流击中。他缓缓地、极其僵硬地转过身来。苏念辞终于看清了他的脸。
那张英俊得近乎凌厉的脸上，此刻没有任何表情。没有泪水，没有愤怒，甚至连痛苦都看不到。只有一片死寂的空白。像被暴风雪席卷过后，只剩下冰封万里的荒原。他的眼神空洞，瞳孔深处仿佛失去了所有焦距，只剩下无边无际的黑暗。只有那紧抿成一条冰冷直线的薄唇，和下颌线绷紧到极致的弧度，昭示着那被强行封冻在冰层之下的、足以毁灭一切的滔天巨浪。
他抬起手。那只骨节分明、曾签下无数足以撼动商界文件的手，此刻却带着一种难以言喻的滞涩和颤抖，慢慢地、慢慢地伸向那个透明的文件袋。他的指尖在触碰到冰冷塑料的瞬间，几不可察地蜷缩了一下，仿佛那袋子有千钧之重。
他接过了袋子。动作缓慢得如同电影的慢镜头。他没有立刻打开，只是低头看着。文件袋里，只有一张被撕下来的、带着医院蓝色抬头的护士记录单。纸张皱巴巴的，上面布满了凌乱、急促、甚至有些歪斜的字迹。那是霍震霆在生命最后时刻，用尽最后力气留下的笔迹！
霍沉舟的目光死死钉在那潦草的字迹上。他的呼吸，在那一瞬间，彻底停滞了。
苏念辞的心提到了嗓子眼。她不知道那纸上写着什么，但霍沉舟此刻的反应，比刚才那死寂的沉默更让她感到一种灭顶的寒意。那不是悲伤，不是愤怒，而是一种…被彻底颠覆认知、被推入更深黑暗的…惊骇和冰冷？
霍沉舟猛地抬起头！那双空洞的、如同深渊般的黑眸，第一次有了聚焦！但那目光，却像两道淬了剧毒的冰棱，带着一种足以冻结灵魂的寒意和滔天的恨意，越过苏念辞的肩膀，死死钉在了——
钉在了靠着墙壁、脸色惨白、眼神躲闪的霍明轩身上！
那目光里的恨意是如此浓烈、如此赤裸，带着一种要将对方生吞活剥、挫骨扬灰的疯狂！
霍明轩被这突如其来的、如同实质般的冰冷杀意刺得浑身一哆嗦！他茫然地抬起头，对上霍沉舟那双几乎要滴出血来的眼睛，下意识地后退一步，后背重重撞在冰冷的墙壁上，发出“咚”的一声闷响。他嘴唇哆嗦着：“大…大哥…你…你看我干什么？爸…爸写了什么？”
霍沉舟没有说话。他死死盯着霍明轩，每一个字都像是从齿缝里、从地狱深处挤出来，带着冰碴和血腥味，低沉、缓慢、却如同惊雷般炸响在死寂的走廊：
“爸说…”
“当年那辆车的刹车油管…”
“是你剪的。”
轰——！！！
如同九天惊雷在狭小的空间内炸开！苏念辞只觉得眼前一黑，大脑一片空白！霍明轩？！刹车油管？！当年导致苏霍两家父母双双殒命、彻底改变所有人命运的那场车祸？！
霍明轩脸上的血色瞬间褪得一干二净！他像是被一道无形的闪电狠狠劈中，整个人剧烈地摇晃了一下，瞳孔骤然收缩到针尖大小，脸上那茫然和悲伤瞬间被一种极致的恐惧和难以置信所取代！他猛地摇头，嘴唇哆嗦得不成样子，声音尖利得变了调：“不！不可能！大哥！爸他…爸他糊涂了！他病糊涂了！那是林兆远！是林兆远干的！跟我没关系！不是我！不是我干的！”
他语无伦次地嘶吼着，身体因为巨大的恐惧而筛糠般抖动着，下意识地想向后退缩，但冰冷的墙壁已经堵死了他的退路。
一旁的霍景深也彻底懵了！他瘫坐在冰冷的地上，甚至忘记了哭泣，只是瞪大了一双红肿的眼睛，看看状若疯魔的霍明轩，又看看如同地狱修罗般的霍沉舟，脸上只剩下巨大的茫然和震惊。
霍沉舟没有再说话。他只是缓缓地、一步一步地，朝着霍明轩走了过去。他的动作并不快，甚至带着一种沉重的滞涩感，如同被无形的锁链拖拽。但每一步落下，都像一记重锤砸在霍明轩濒临崩溃的心防上。霍沉舟周身散发出的那种冰冷、黑暗、仿佛凝聚了整个宇宙所有恨意的气场，让周围的空气都为之冻结、扭曲！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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