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说下去。”霍沉舟的声音依旧平稳,但交叠的手指微微收紧,指节泛白。他像最优秀的猎手,耐心地等待着猎物在恐惧中露出破绽。
“不能说……”宋绾卿的眼泪毫无征兆地汹涌而出,混浊的泪水冲刷着她脸上深刻的皱纹和污垢,留下蜿蜒的痕迹。她猛地摇头,枯草般的短发凌乱地贴在汗湿的额角,声音里充满了绝望的哀求,“我不能说……求求你……霍沉舟……他们会……他们会杀了她……他们会杀了我的女儿……”
“你的女儿?”霍沉舟的眉头骤然锁紧,一股冰冷的预感顺着脊椎爬升,“林柔霜?她不是已经被你亲手——”
“不是她!!”宋绾卿像被滚油烫到一样,猛地嘶声尖叫起来,声音凄厉得划破死寂。随即,她像是意识到自己失言,惊恐万状地用脏污的手死死捂住嘴,眼睛瞪得几乎要裂开,充满血丝的眼白里只剩下灭顶的恐惧。她整个人抖得如同狂风中的落叶,目光再次不受控制地瞟向那个监控摄像头。
霍沉舟的眼神骤然变得锐利如鹰隼。他没有丝毫犹豫,迅速从大衣内袋中取出一个火柴盒大小的黑色金属方块,动作隐蔽地贴在桌面下方。方块上微弱的蓝光一闪即逝。
“现在,安全了。”他低语,目光紧紧锁住宋绾卿,“这里的监听和录像,暂时失效。”
宋绾卿震惊地看着他,嘴唇翕动,恐惧中第一次掺杂了一丝难以置信的惊疑:“你……你早就……”她猛地顿住,眼中的恐惧更深了,仿佛霍沉舟此刻的举动,恰恰印证了她所恐惧的那个“先生”的无所不在和手段通天,“你准备得这么充分……你早就知道……你早就怀疑……”
“我只想要真相。”霍沉舟的声音里终于泄露出压抑到极致的情绪暗流,那是风暴来临前海面的压抑,“念辞,她有权知道,她究竟是谁的女儿!”
“女儿”两个字,像两把烧红的烙铁,狠狠烫在宋绾卿心上。
她所有的抵抗和伪装在这一刻轰然崩塌。她低下头,肩膀剧烈地抽搐,压抑的呜咽声从指缝里断断续续地漏出来,带着肝肠寸断的绝望。过了许久,她才用几乎听不见的气声,破碎地说道:“如果……如果我说了……她只会……死得更快……‘先生’的手段……你根本想象不到……他无处不在……他……”
霍沉舟打断她,声音低沉而充满不容置疑的力量:“那就告诉我,怎么找到他。”
宋绾卿猛地抬起头,脸上泪痕狼藉,但那双浑浊的眼睛里,却奇异地燃起一点微弱却疯狂的光亮,像是绝望深渊里最后一点垂死的磷火。她向前凑近玻璃,声音压得极低,每一个字都像是从地狱深处挤出来的:“去查……查清楚……二十年前……苏家倾尽家财秘密注资的那个海外生物实验室……车祸那天……”她的呼吸变得异常急促,眼神因恐惧而涣散,“他们……他们从现场紧急运走的……根本不是医疗器械……是……是……”
她的话语戛然而止,仿佛被一只无形的手扼住了喉咙。巨大的恐惧让她猛地向后缩去,眼神惊恐地扫视着空无一物的墙壁,仿佛那里藏着窥视的幽灵。就在霍沉舟以为她又将退缩时,她的目光却突然定格在他脸上,那眼神复杂到了极致,悔恨、恐惧、绝望、还有一丝濒死前的疯狂决绝。
“还……还有……”她像是用尽了毕生的力气,声音嘶哑得如同砂纸摩擦,“小心……小心你父亲……” 这句话轻飘飘的,却像一颗炸弹在霍沉舟脑中无声引爆。
话音未落,宋绾卿的手闪电般伸向自己囚服的领口。那囚服本就宽大破旧,第二颗纽扣松松垮垮。她枯瘦的手指以一种与其虚弱状态极不相称的、近乎凶狠的力量,猛地一扯!
“噗”一声轻响,那枚灰扑扑的塑料纽扣应声而落,连着几根被扯断的线头。她迅速将纽扣从玻璃下方狭窄的缝隙里塞了出来,小小的塑料块带着她指尖冰冷的汗意和一丝若有似无的血腥气,滚落在霍沉舟面前。
“拿着!”她急促地低吼,眼神死死锁住霍沉舟,嘴唇无声而快速地开合着,像是在传递最后的密码。霍沉舟立刻将身体前倾,耳朵几乎贴上冰冷的玻璃。
“……密码是……”她的唇形变化着,吐出几个模糊的音节。
就在这时,“哐当”一声巨响,探视室厚重的铁门被粗暴地推开!一名身材高大的狱警面无表情地站在门口,声音冰冷得不带一丝情感:“编号!探视时间到!”
宋绾卿浑身剧烈一颤,眼中最后那点光芒瞬间被巨大的、纯粹的恐惧所吞噬。她像是被抽走了所有骨头,猛地瘫软在椅子上,又触电般弹起,用尽最后力气扑向玻璃隔板,双手死死拍在上面,发出沉闷的“砰砰”声。她布满血丝的眼睛死死盯着霍沉舟,声音陡然拔高,尖锐而绝望,充满了诀别的意味:“告诉柔霜!告诉柔霜……妈妈对不起她!妈妈对不起她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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