霍沉舟小心翼翼地将依旧痛苦蜷缩、神志模糊的苏念辞安置在书桌旁一张同样冰冷坚硬的石椅上。她的身体依旧在细微地颤抖,双手死死捂着眼睛,深褐色的液体顺着指缝渗出,滴落在冰冷的石地板上。
霍沉舟的心如同被那滴落的深褐色液体灼穿。他深吸一口气,仿佛汲取着这密室中冰冷刺骨的空气,强迫自己冷静下来。他走到书桌前,目光沉重地落在那个打开的乌木盒子上。
盒子的红丝绒衬里上,静静地躺着一支……注射器。
一支极其古老、与现代医疗截然不同的注射器。针筒是某种暗黄色的、半透明的晶体材质,内壁刻着极其细微的螺旋纹路。针头粗长,泛着幽冷的金属光泽。针筒内,已经提前灌注好了大约三分之一管粘稠的、散发着微弱荧光的……暗紫色液体!
那液体的颜色,那粘稠的质感,那若有若无散发出的、混合着草药与金属腥气的奇异味道——与苏念辞身上渗出的深褐色液体气味,有着某种令人心悸的同源性!更与他幼年记忆里,那个被强行注射的紫色药液,一模一样!
“潘多拉”!
霍沉舟的瞳孔剧烈收缩!他认得这药剂!这是霍家传承下来的、据说能暂时压制“潘多拉”实验体基因崩溃症状的……抑制剂!也是饮鸩止渴的毒药!
他猛地看向旁边那本厚厚的皮质笔记本——那是他生母的日记!日记的封面上,还残留着早已干涸发黑、如同泪痕般的暗色印记。
没有时间犹豫了!苏念辞痛苦的呻吟如同最锋利的刀,切割着他的神经。他颤抖着伸出手,一把抓起了那支冰冷的、盛放着暗紫色液体的古老注射器!
针尖在昏黄的灯光下闪烁着不祥的幽光。
霍沉舟猛地转过身,面向瘫坐在石椅上、痛苦地捂着眼睛的苏念辞。他眼中翻涌着剧烈的挣扎、痛苦和一种近乎自毁的决绝。他不再犹豫,左手带着一种近乎粗暴的力道,猛地扯开了自己深色衬衫的领口!
刺啦——
布料撕裂的声音在死寂的密室里格外刺耳。
锁骨下方,靠近心脏的位置,那数个新旧不一的针孔点,再次暴露在冰冷的空气中。皮肤因为紧张和某种难以言喻的羞耻而绷紧,苍白的底色上,那些暗红色的点如同耻辱的烙印。
他右手紧握着那支冰冷的注射器,针尖对准了自己锁骨下方一处相对完好的皮肤。他的动作没有丝毫迟疑,眼神决绝而痛苦,带着一种献祭般的悲壮,就要狠狠刺下!
就在那冰冷的针尖即将刺破他苍白皮肤的千钧一发之际——
石椅上,一直痛苦蜷缩、捂着眼睛的苏念辞,不知是因为那声布料撕裂的刺耳声响,还是因为某种更深层的、被“潘多拉”同源药剂所刺激的感应……
她的身体猛地一颤!
捂着眼睛的双手,如同被无形的力量强行掰开,无力地垂落下来!
那双墨玉般的眼睛,带着尚未散尽的痛苦血丝和深重的茫然,猝不及防地、直直地望了过来!
她的视线,越过了昏暗的光线,越过了冰冷的空气,精准地、毫无阻碍地……落在了霍沉舟撕开的衣襟下,那布满针孔、苍白紧绷的皮肤上!
落在了他手中那支针筒内暗紫色荧光诡异流淌的注射器上!
落在了他正要将那淬毒的针尖狠狠刺入自己身体的……那一瞬间!
时间,仿佛在这一刻被彻底冻结。
苏念辞眼中的痛苦茫然,如同退潮般迅速消散,被一种全新的、更加汹涌的情绪所取代——那是极致的震惊!是无法置信的骇然!是亲眼目睹最残酷真相被赤裸裸撕开在眼前的……巨大冲击!
她的嘴唇微微张开,却发发不出任何声音。只有那双瞪大的眼睛里,清晰地倒映着霍沉舟此刻狼狈、决绝、如同自我献祭般的姿态,倒映着那支即将刺入他身体的、盛放着恶魔之液的注射器。
霍沉舟的动作彻底僵住!他保持着即将刺入的姿势,如同被施了定身咒。针尖悬停在距离皮肤不到一厘米的空中,微微颤抖。他撞上苏念辞那双震惊到失语的眼睛,一股灭顶的、被彻底看穿的羞耻感和绝望,如同冰水般瞬间淹没了他!他精心构筑的所有堡垒,所有想要独自承受的黑暗,在这一刻,被彻底击得粉碎!
冰冷的针尖悬停在苍白的皮肤之上,微微颤抖,折射着祭坛旁长明灯幽冷的光。霍沉舟维持着那个自我献祭般的姿态,如同被钉在耻辱柱上的雕像。苏念辞眼中翻涌的惊涛骇浪——震惊、骇然、被欺骗的剧痛、以及一种洞穿一切后冰冷的审视——像无形的利刃,将他剥得体无完肤。
密室里死寂得能听见尘埃落地的声音。古老的石壁,冰冷的玻璃柜中悬浮的残骸,祭坛上诡异的符文,连同空气中那浓得化不开的草药与腐败混合的气息,都成了这场无声对峙的残酷布景。
霍沉舟的喉结剧烈地滚动了一下,试图发出声音,哪怕是一个破碎的音节,来解释,来辩解,来乞求一丝理解。然而,当他的目光触及苏念辞那双因震惊和剧痛而失焦、却又死死锁住他手中注射器的眼睛时,所有的言语都卡在了喉咙深处,被那巨大的羞耻和绝望烧成了灰烬。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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