林中那一声极轻微的异响,仿佛绢丝摩擦一般,如同一滴冰水滴入滚油,让刚刚因皇子身份揭晓而有些凝固的气氛,瞬间再次绷紧。那不是风声,也不是虫鸣。在场的四人,都在第一时间辨认出了那声音非自然。那是“墨圈”杀手惯用的联络信号,靠特制丝线高速振动空气出声,既隐蔽又高效。
他们被跟上了。而且敌人就在咫尺之遥。
岳沉岳下意识地抓起了刚刚掉落在地的巨盾,挡在众人身前,虎目警惕地扫视着黑暗的林地。苏清夙也收起了惊讶,手中的冰晶短杖再次亮起幽蓝的微光。空气中弥漫开一股山雨欲来的压抑。
然而,这迫在眉睫的外部威胁,反而成了一剂奇异的催化剂,将四颗因不同命运而萍水相逢的心,以前所未有的速度拉近。信任,往往在共同的危难中最容易滋生。
楚元珩的神情在一瞬间变得锐利如鹰,但他并没有立刻去探查。他深知,面对未知的敌人,一个不稳的团队远比一个强大的敌人更加致命。他必须在迎敌之前,将这支临时拼凑起来的队伍,彻底拧成一股绳。
楚元珩此刻精神高度集中,他需要一边留意着森林中的丝毫动静,一边执行结盟计划。
他的目光转向身旁的徐璃音。在火光的映照下,她绝美的侧脸显得愈发清冷,那双血色的瞳孔中,倒映着跳动的火焰,也映出了十年未散的孤寂与恨意。
楚元珩的声音沉静下来,替她对两位新同伴解释道:“这位是徐璃音姑娘。或许你们听说过,十年前,名震江湖的武林盟主徐长卿遭灭门的惨案。”
“徐家?”苏清夙闻言一怔,显然这个姓氏触动了她的记忆。
“正是。”楚元珩点了点头,语气中带着一丝沉痛,“璃音姑娘,便是那场惨案中,唯一的幸存者。世人皆传,徐家大小姐天生妖瞳,是不祥的灾星,才为家族招致灭顶之灾。但事实是,她这双红瞳并非妖异,而是一种与生俱来的、能净化万物的治愈神力。只因这力量太过强大,遭人觊觎,才被歹人恶意污蔑,最终酿成血海深仇。”
他讲得极为简略,没有描述那晚的血流成河,也没有细说徐璃音化为魂魄,这十年间的颠沛流离。但就是这寥寥数语,其中蕴含的冤屈与血海深仇,却如同一座沉重的大山,压在了所有人的心头。
苏清夙听完,眼眶立刻就红了。她怔怔地看着孤身一人、气质清冷得仿佛不属于这个世界的徐璃音,脑海中不受控制地浮现出一幅画面:一个原本是天之骄女的少女,亲眼目睹家破人亡,又背负着“灾星”的污名,孤苦伶仃地飘荡了整整十年……
十年,三千六百多个日夜,该是何等的绝望与痛苦?
少女的同理心与正义感在瞬间爆发,她再也忍不住,“哇”地一声就哭了出来,泪珠像断了线的珍珠般滚落。
“她这么漂亮,这么可怜……呜呜呜……这、这简直就是话本里写的美强惨典范啊!”
她一边哭,一边伸出衣袖胡乱地擦着眼泪,带着浓重的鼻音,满是自责地说道:“我们流萤阁的宗旨就是除恶扬善,我师父……我师父这次派我们来断魂谷,其中一个目的,就是为了重新调查这桩陈年旧案的!对不起,璃音姐姐,我们来晚了……你放心,从今天起,我们一定会帮你的!”
她这突如其来的一场大哭,真挚而热烈,像一道温暖的洪流,瞬间冲垮了四人之间最后的隔阂。
岳沉岳这个铁塔般的壮汉,看着哭得稀里哗啦的苏清夙,又看了看依旧默然不语、却似乎因苏清夙的话而身形微颤的徐璃音,这个不善言辞的汉子,突然灵光一现,挠了挠后脑勺,用他认为最郑重其事的方式提议道:“要不……我们歃血为盟吧?”
这话一出,苏清夙的哭声都顿了一下。她、楚元珩和徐璃音,三人不约而同地朝他投去一个复杂的眼神。
“……有点老土。”苏清夙抽噎着说。
“但好使。”岳沉岳咧嘴一笑,露出一口在火光下显得格外真诚的大白牙,“我师父说,男人之间,没什么比一起喝酒、一起流血更靠谱的了。咱们虽然刚认识,但都有一个共同的敌人‘墨圈’,现在又有了共同的目标,结个盟,以后就是一家人,谁也不能抛下谁!”
楚元珩看向徐璃音,用眼神征求她的意见。在火光的映照下,他看见少女那长长的睫毛,极轻微地颤动了一下,然后,她轻微到不可察觉地点了点头。
“好。”,得到璃音默许后,楚元珩便朗声应道,“便依岳兄所言。”
仪式简单而真诚。他们没有选择传统而血腥的割破手掌,楚元珩从溪边寻来一片足有巴掌大小、形状完美的青翠石叶,洗净后平放在一块岩石上。
四人围着石叶,各自伸出手指。
岳沉岳毫不犹豫地用指甲在指尖一划,逼出一滴殷红的血珠。苏清夙则小心翼翼地取出短杖,用杖尖的冰晶轻轻刺破指肚,一滴带着淡淡蓝色光晕的血液随之滴落。徐璃音沉默地伸出手指,一滴仿佛蕴含着火焰的、色泽比常人更艳丽的血珠,从她白皙的指尖渗出。最后,楚元珩指尖真气一吐,一滴色泽沉稳、隐现金芒的血液也落在了石叶之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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