长江北岸,乌林。
曹操八十三万大军连营百里,旌旗如林,遮天蔽日。
从高空俯瞰,无数营帐如繁星般铺满大地,延绵不绝,仿佛一条黑色的巨龙,盘踞在长江之畔,随时准备吞噬对岸的一切。
中军,楼船之上。
此船巨大无比,高分五层,雕梁画栋,稳如平地。
曹操身披黑色大氅,立于船头,江风猎猎,吹得他须发飞扬。
他手持长槊,俯瞰着脚下这支足以让天地变色的无敌之师,胸中涌起万丈豪情。
酒宴已设。
文臣武将,分列两旁,笙歌鼎沸,极尽奢华。
酒酣耳热之际,曹操横槊于船头,放声高歌。
“对酒当歌,人生几何……”
“譬如朝露,去日苦多。”
“慨当以慷,忧思难忘。”
“何以解忧?唯有杜康。”
苍凉雄浑的歌声,在江面上回荡,满座将士,无不心神激荡,高呼“丞相万年”。
曹操意气风发,只觉自己便是那扫平六合的始皇帝,是那辅佐成王的周公。
天下,已然在握。
然而,在这片滔天的气焰之下,一股阴影,正悄然蔓延。
连营深处,不时传来士卒压抑的呕吐声与呻吟。
瘟疫。
这些自北方而来的悍卒,终究是抵不过南方湿冷水土的侵蚀。
每日,都有成百上千的士兵上吐下泻,浑身无力,失去战心。
曹操心中并非没有忧虑,但他将这份忧虑,强行压下。
在他看来,这不过是些许微末小疾。
只要大军以雷霆之势,一鼓作气,踏平江东,所有问题,都将迎刃而解。
速战速决,是他唯一的选择。
……
江东,柴桑。
周瑜府邸,灯火彻夜不熄。
这位风华绝代的江东大都督,正对着一张巨大的江防图,眉头紧锁。
如何破敌?
这是一个沉重到足以压垮任何人的难题。
就在此时,一名亲兵匆匆入内。
“启禀大都督,帐外有一人求见,自称蒋干,乃是……曹操的故友。”
蒋干?
周瑜的眉梢,微微一挑。
他记得此人,乃是九江名士,以口才着称,与自己也算有几分同乡之谊。
一个念头,如电光石火般,在他脑海中悄然成型。
周瑜的嘴角,勾起一抹意味深长的弧度。
“请。”
当夜,都督府大张筵席,鼓乐喧天。
周瑜亲自出迎,执着蒋干之手,状极亲热。
“子翼!不想你我竟能在此地重逢!快,随我满饮此杯!”
席间,周瑜绝口不提军国大事,只与蒋干追忆往昔,谈论风月。
他频频举杯,仿佛要将这些时日的忧虑,尽数灌入腹中。
酒过三巡,周瑜又拉着蒋干,巡视军营。
但见江东士卒,个个盔明甲亮,精神饱满。
武库之内,刀枪如林,箭矢如山。
粮仓之中,米粟堆积,足以支用数年。
蒋干跟在周瑜身后,脸上笑容不变,心中却早已是掀起了惊涛骇浪。
江东,竟有如此实力!
是夜。
周瑜酩酊大醉,被亲兵扶入帐中,竟是和衣而卧,与蒋干同榻而眠。
他鼾声如雷,口中不时发出几句含糊不清的呓语。
蒋干却是毫无睡意。
他借着微弱的灯火,悄然起身,目光在帐内逡巡。
很快,他的视线,便被帅案上那一卷摊开的竹简,牢牢吸引。
那是一封信。
蒋干按捺住狂跳的心,蹑手蹑脚地走上前去。
信上的字迹,他认得。
是荆州水师都督,蔡瑁与张允的手笔!
信中言辞恳切,说他们二人投降曹操,实非得已,只待时机成熟,便斩下曹贼首级,以为进献之礼!
蒋干只觉得自己的呼吸,都变得急促起来。
他正要细看。
床榻之上,周瑜忽然翻了个身,梦呓般地嘟囔了一句。
“子翼,我三日后,便让你看曹贼首级……”
蒋干吓得魂飞魄散!
他再不敢停留,一把抓起那封密信,藏入怀中,连夜逃出大营,乘一叶扁舟,划破夜色,直奔北岸曹营而去。
……
曹操大帐。
当蒋干将那封带着体温的密信,呈到曹操面前时。
曹操的脸,瞬间阴沉得如同帐外的夜色。
蔡瑁!张允!
这两个他倚为水师臂助的降将,竟敢阴怀二心!
他本就因水师操练不力,士卒不习水战而日夜烦心,几次三番地斥责过二人。
此刻,新仇旧恨,涌上心头。
一股被背叛的,无法遏制的狂怒,冲垮了他所有的理智。
“来人!”
一声雷霆般的咆哮,响彻大帐。
“将蔡瑁、张允二人,给我就地斩首!”
帐下,程昱、荀攸等一众谋士,大惊失色,纷纷上前劝阻。
“丞相!此事恐有蹊跷,还请详查!”
“丞相息怒!阵前斩将,乃兵家大忌啊!”
然而,盛怒之下的曹操,哪里还听得进半句劝谏。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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