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一番话说完，偏厅内落针可闻。
几位管事先是愕然，随即有人露出深思的神色，有人则是不以为然。扎染？板印花？闻所未闻！化整为零的船队？听起来更是匪夷所思，充满风险！
“荒谬！”谢瑗第一个拍案而起，指着林默，“胡言乱语！什么海外蛮商，什么野渡夜航，简直不知所谓！我看你就是信口雌黄，扰乱议事！”
赵掌阁也皱紧了眉头，他觉得林默太过冒进，这些想法听起来确实有些天方夜谭。
然而，谢琰却没有说话。他深邃的目光紧紧盯着林默，仿佛要穿透他的皮囊，看清他脑海中那些奇异念头的来源。他注意到，林默在说这些话时，虽然紧张，但眼神深处却有一种异样的笃定，那不是虚张声势，更像是一种……基于某种未知认知的自信。
“扎染……板印花……”谢琰轻声重复着这两个陌生的词汇，手指无意识地在扶手上画着，“化整为零，野渡夜航……”
他抬起手，再次制止了想要继续斥责的谢瑗。
“你的想法，很大胆。”谢琰的声音依旧平静，听不出褒贬，“但如何确保那‘扎染’、‘板印花’能成功？又如何保证那分散的船队，不会血本无归，甚至泄露我行踪？”
这是质疑，更是考较。
林默心知到了最关键的时刻，他稳住心神，沉声道：“回公子，扎染、板印花之法，小人可尝试画出粗略图解，寻巧手匠人试验，所需物料并不昂贵，即便不成，损失亦有限。但若成功，便是奇货可居！”
“至于船队，可选家中世代为仆、身家清白者为首领，许以厚利，严明赏罚。每队人数不多，彼此互不知晓具体路线，即便一队失手，亦不至于全军覆没。且此举并非取代主商路，而是作为补充，行险一搏，或可打开局面！”
谢琰沉默了。他靠在椅背上，目光从林默身上移开，望向窗外摇曳的竹影，久久不语。
偏厅内所有人都屏息凝神，等待着主人的决断。谢瑗脸色铁青，看向林默的眼神充满了嫉恨与冰冷。钱管事等几人则眼神闪烁，似乎在重新评估这个刚刚被赐名的少年。
时间一点点流逝，压力弥漫在空气中。
终于，谢琰缓缓开口，声音不大，却清晰地传入每个人耳中：
“钱管事。”
“小人在！”
“按林默所言，关于组建小船队之事，由你牵头，拟定一个详尽的章程，三日后呈报于我。记住，人选、路线、联络方式，皆需慎之又慎。”
钱管事浑身一颤，难以置信地看了林默一眼，连忙躬身：“是！小人遵命！”
“赵掌阁。”
“老奴在。”
“寻两名可靠的织工与染匠，听候林默吩咐。所需物料，一应供给。”谢琰的目光再次落到林默身上，带着一种沉甸甸的份量，“林默，我给你半月时间。半月后，我要看到你所说的‘扎染’与‘板印花’的样品。”
“扑通”一声，林默双膝跪地，额头重重磕在青石地板上，声音因激动而哽咽：
“林默……领命！定不负公子所托！”
这一刻，他知道，他赌对了！
他不再仅仅是书阁里一个细心整理的仆役，他这枚被公子投入棋局的棋子，终于凭借自己的力量，发出了第一声……虽微弱却不容忽视的——
惊雷！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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