景和元年的朝阳,似乎也带着一丝血腥气,勉力驱散着皇城之夜留下的肃杀。百官身着素服,在承天门外跪迎大行皇帝灵柩,哭嚎之声震天,只是这哭声之中,有几分是真为帝王崩逝而悲,有几分是为自身前程而虑,便不得而知了。
新帝登基大典在仓促却又不得不庄重的氛围中举行。年仅十六岁的长沙王,如今是景和帝,坐在那宽大冰冷的龙椅上,显得有些单薄和不安。龙椅之后,垂下一道珠帘,太后(长沙王生母,一位原本并不起眼的嫔妃)临朝听政,但这更多是遵循祖制的象征。真正的权柄,毫无悬念地落在了首辅大臣、太子太保、淮西宣抚使谢琰手中。而站在谢琰身侧,同样身着紫色朝服,神色沉静,目光锐利的,便是新任工部尚书、县侯林默!
一夜之间,林默从工部侍郎跃升为六部之一的尚书,正式跻身于南朝最核心的权力圈层。这道晋升旨意,由谢琰提议,新帝用印,无人敢有异议。所有人都明白,这位年轻的侯爷、尚书,乃是新朝定鼎的第一功臣,是谢首辅最为倚重的臂膀,其权势之显赫,已是一人之下,万万人之上……甚至,在某些方面,连那龙椅上的少年天子,也需看其脸色。
大典之后,便是冗杂而又至关重要的权力分配与政局稳定工作。谢琰以首辅之尊,总揽朝纲,调整中枢官员,安插亲信,稳定京畿防务。而林默,则以其工部尚书的职权和超越时代的管理才能,迅速投入到新朝的“建设”之中。
他首先要面对的,是昨夜政变留下的烂摊子。皇城需要修缮,受损的宫墙、染血的玉阶需要清理;阵亡的将士需要抚恤,无论是“勤王”的一方还是“附逆”的一方(如今已被定性),都需要妥善处理以安人心;更重要的是,雍王及其党羽的残余势力需要彻底清算,以防死灰复燃。
林默展现出惊人的效率与冷酷。他调动工部匠作营,日夜赶工修复皇城;与户部、兵部协调,制定详细的抚恤章程,钱粮迅速到位;而对于清算工作,他则与执掌刑狱的大理寺、御史台紧密配合,侯三提供的情报成了最有力的武器。雍王被赐死(对外宣称“暴毙”),其核心党羽或斩首或流放,家产抄没,迅速而彻底地铲除了最大的内部威胁。其手段之果决,令朝野为之侧目,“林尚书”之名,已带上了一丝令人敬畏的杀伐之气。
在稳固内部的同时,林默并未忘记外部的威胁。慕容克虽新败,但北朝根基未损,得知南朝权力更迭,难保不会再次南下试探。林默以工部尚书身份,连下严令,要求江北、淮西各将作院全力运转,加速生产“破军弩”、破甲箭、胸甲等军械,并派出得力工匠,前往边境重镇,指导当地守军加固城防,改进守城器械。他甚至将京口“格物院”的筹建提上日程,虽然暂时仍以“培养匠作人才”为名,但其框架和选拔标准,已初具现代学院的雏形,旨在系统性地培养技术人才。
这一系列举措,不仅迅速稳定了新朝的内外局势,更让林默的务实干练形象深入人心。许多原本对他火箭般蹿升抱有疑虑的官员,在见识了他的手段和能力后,也不得不暗自叹服。
然而,权力的顶峰从来不是风平浪静的港湾。旧的敌人被清除,新的矛盾便开始滋生。
谢琰大权独揽,虽与林默是政治盟友,但帝王(即便是傀儡)与权臣,权臣与权臣之间,那微妙而危险的平衡,已然开始显现。景和帝年少,太后亦无强势外戚,对谢琰和林默自是依赖有加,赏赐不断,几乎言听计从。但谢琰门下,其他一些追随者,见林默权势日隆,难免心生嫉妒,开始在谢琰耳边吹风,暗示林默“功高震主”、“尾大不掉”。
这一日,谢琰在首辅值房召见林默,商议漕运改革受阻一事。事情谈完,谢琰看似随意地提起:“默之啊,如今朝局初定,你我也当时时自省。如今你身居尚书,位高权重,更需谨言慎行,莫要授人以柄。近日,可是有些关于你门下之人,行事过于张扬的议论啊。”
林默心中了然,这是有人眼红,开始挑拨了。他神色不变,恭敬答道:“首辅大人教诲的是。林默年轻识浅,蒙大人提携,陛下信重,方能身居高位,心中唯有战战兢兢,如履薄冰,岂敢有丝毫懈怠张狂?至于门下之人,若有行事不端者,但请大人明示,林默定当严加管束,绝不姑息!”
他态度谦卑,将姿态放得极低,更是将管束不严的责任揽到自己身上。
谢琰见他如此,脸色稍霁,摆手道:“我也只是听闻,提醒你一句罢了。你之忠心与能力,我自是知晓。只是如今你我身处高位,不知多少双眼睛盯着,小心无大错。”
“林默谨记大人教诲。”林默躬身。
从首辅值房出来,林默的脸色沉静如水,但眼底深处却闪过一丝冷芒。他知道,与谢琰的蜜月期恐怕已经过去,未来的合作中,将少不了相互提防与制衡。他必须拥有更多不属于谢琰,只属于自己的力量。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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