温乐瑜是被院外的争执声吵醒的。
月光透过糊着窗纸的木格窗,在炕上铺了层银霜。她摸了摸身边的位置,陆峥的军被叠得像块方砖——他今晚在公社武装部值夜,临走前特意往她枕下塞了把折叠刀,说“夜里有动静就亮刀子,别手软”。
“陆野你个浑蛋!说了让你别跟二柱子赌钱!咱家那点布票全让你输光了!”林俏的吼声像炸雷,惊得窗台上的蛐蛐都停了叫。
温乐瑜披了件陆峥的军大衣溜到门边,扒着门缝往外看。月光下,林俏正追着陆野绕着院里的老槐树转圈,手里攥着只掉了底的布鞋,“我攒了三个月的布票,本来想给乐瑜做件的确良衬衫,你倒好!全给我嚯嚯了!”
陆野抱着头蹿到柴垛后,露出半张脸嘿嘿笑:“媳妇你听我解释,我那是策略!二柱子说谁输了谁去公社挑大粪,我这不是怕你去遭罪嘛!”
“我呸!”林俏把布鞋往柴垛上一摔,“明天我就去跟大队长说,让你去挑半个月大粪!”
温乐瑜忍不住“噗嗤”笑出声,被林俏眼尖瞥见。“乐瑜你醒啦?”林俏立刻抛下令牌,几步冲过来拽她胳膊,“你说说,是不是该让他去挑大粪?”
陆野也跟过来,耷拉着脑袋像只挨训的大型犬:“嫂子,我错了。其实……其实我没全输,我赢了只老母鸡,给你和我哥补身子。”他从柴垛后拖出个竹筐,里面果然蹲着只肥嘟嘟的芦花鸡,正咯咯叫。
温乐瑜看着林俏气鼓鼓的脸,忽然想起三天前在公社供销社,林俏攥着布票在的确良柜台前转了三圈,最后把水红色那块放回货架:“还是给乐瑜吧,她皮肤白,穿这个好看。”
“布票没了再攒就是。”温乐瑜拉过林俏的手,她的掌心有层薄茧,是天天跟着陆野去山里套野兔磨出来的,“明天我跟陆峥要,他上个月在部队得了嘉奖,发了十尺布票。”
林俏眼睛一亮,随即又耷拉下来:“那是陆峥给你留的……”
“咱们俩还分什么你的我的。”温乐瑜踮脚往她兜里塞了颗水果糖,是陆峥昨天从部队食堂顺的,“你忘了穿书那天,咱俩在祠堂换错嫁衣,拜堂时才发现站错了位置?原书里我嫁给陆野要被磋磨死,你嫁给陆峥得守活寡,现在这样不是挺好?”
正说着,院门外传来陆峥的脚步声,军靴踩在石板路上“咔嗒”响。他推门进来,军绿色的身影带着夜露的寒气,手里还拎着个铁皮饭盒:“醒了?给你带了供销社刚出炉的糖包。”
饭盒打开,蒸腾的热气裹着红糖弥漫开来。陆峥把最大的那个塞到温乐瑜手里,又从兜里掏出叠布票递给林俏:“刚从战友那匀的,够做两件衬衫。”
林俏的脸“腾”地红了,捏着布票嘟囔:“谁要你的……”手却攥得死紧。陆野赶紧打圆场:“哥你对我媳妇真好!回头我给你打只野山羊!”
陆峥没理他,径直走到温乐瑜面前,伸手探她额头:“没冻着吧?夜里风大,怎么不多盖点?”他军大衣上的铜扣子蹭到她脸颊,带着点凉,却让人安心。
温乐瑜咬着糖包,忽然想起上周去公社医院体检,医生说她贫血,陆峥当天就去山里打了只野鹿,让食堂师傅给她炖了七天鹿骨汤。原书里那个对她冷若冰霜的糙汉军人,现在看她的眼神比红糖包还甜。
“对了,”陆峥忽然开口,从公文包抽出张纸,“刚才在武装部接到通知,下个月知青点要往北大荒迁一批人,名单里有你俩的名字。”
林俏嘴里的糖包“啪嗒”掉在地上:“北大荒?那地方不是说零下三十度能冻掉耳朵?”
温乐瑜的脸也白了——原书里,她就是在北大荒知青点染了风寒,没熬过第一个冬天。
陆峥的手按在她肩上,掌心的温度透过薄薄的衬衫传过来:“别怕。我已经跟领导申请了,调去北大荒武装部当教官,陪你去。”他顿了顿,看向陆野,“你也去,跟我当通讯员。”
陆野跳起来:“真的?那我能天天跟我媳妇在一块了?”
林俏却拧眉:“可……可书里说北大荒有狼,还有雪崩……”
“书里还说我会病死在知青点呢。”温乐瑜忽然攥紧陆峥的手,指尖触到他掌心的茧子,“现在不是好好的?再说咱们俩有啥好怕的?你一拳能打死野猪,我……我会给你缝补衣服。”
林俏被逗笑了,踹了陆野一脚:“听见没?到了北大荒,你给我老实点,不然我让乐瑜不给你补袜子!”
陆峥把军大衣披在温乐瑜肩上,又把她往怀里带了带:“明早去供销社买两双棉手套,再扯块厚棉布做棉鞋。我战友说北大荒的雪能没过膝盖,得提前备好。”他忽然低头,声音压得极低,“我托人买了本《北大荒生存手册》,晚上教你怎么辨别雪崩前兆,别怕,有我在。”
温乐瑜望着他轮廓分明的侧脸,忽然想起穿书那天,她在祠堂里吓得浑身发抖,是陆峥把她护在身后,对着刁难她的族长说“她是我媳妇,我护着”。原来从一开始,命运就悄悄改了轨迹。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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