阿竹学着明澈的样子,对着忘忧竹深深鞠躬,稚嫩的声音在林间回荡:“竹仙竹仙,我娘咳得厉害,求你给点竹沥治病。” 话音刚落,他面前的竹枝竟轻轻弯下腰,像是在回应他的请求,竹节处渗出的汁液比明澈那根更多,在晨光里闪着晶莹的光。
“你看,心意到了,万物都会应你。” 明澈将竹沥收集在随身携带的竹筒里,又教阿竹如何辨别熟透的紫珠果,“要选果皮紫中透红,蒂部带点青的,这种果子熟得正好,又能存放。摘的时候要用两指捏住果蒂,轻轻一旋,别扯断果枝,这样明年还能结果。”
阿竹依言摘下一颗果子,指尖触到果皮的瞬间,果子竟微微颤动起来,像是在欢喜地告别枝头。他忽然想起自己折断的那丛湘妃竹,脸颊又泛起热意,忍不住小声问:“明澈哥哥,那丛湘妃竹…… 真的能原谅我吗?”
明澈正将竹沥倒进陶罐,闻言动作顿了顿,指着不远处的一丛新竹:“你看那里。” 阿竹顺着他指的方向望去,只见昨日被明澈种下的湘妃竹枝,竟已扎根土壤,新抽的嫩叶比竹屋陶瓮里的更加舒展,叶尖的露珠折射出温暖的光,仿佛在对他微笑。
“草木的记忆里没有怨恨,只有生长。” 明澈将陶罐递给阿竹,“就像这竹沥,哪怕你曾伤害过它,只要真心悔改,它依旧愿意献出自己的精华。人心若能像草木这般,只记着向阳生长,便不会被过往的错处困住。”
两人采果时,竹鸟在枝头跳跃,时不时用喙尖啄下几颗熟透的果子,丢进阿竹的竹篮里。阳光穿过果树枝叶的缝隙,在地面投下斑驳的光影,与忘忧竹的影子交叠在一起,织成一张温暖的网。阿竹看着明澈专注的侧脸,他的指尖沾着竹沥和果浆,却依旧洁净得像从未触碰过尘埃,忽然明白 “在物不染” 不是不碰外物,而是触碰过、经历过,依然能保持本心的澄澈。
采满半篮果子时,林间突然传来一阵骚动。几只山雀惊慌地从树冠飞起,发出急促的鸣叫,地面的落叶被什么东西翻动,发出 “窸窣” 的声响。明澈立刻将阿竹护在身后,掌心的竹牌泛出淡淡的绿光,腰间的竹杖自动落入手中,杖身刻着的竹纹在晨光里亮起,像条苏醒的青龙。
“是‘竹熊’。” 明澈低声说,目光锁定右侧的灌木丛。那是竹海特有的黑熊,以竹笋为食,平时性情温顺,但若是被惊扰,发起怒来能撞断碗口粗的竹子。此刻灌木丛里传来沉重的呼吸声,还有啃食竹笋的咔嚓声,显然是被他们采果的动静惊动了。
阿竹吓得攥紧了竹篮,手心的汗浸湿了篮绳。他曾听镇上的猎户说过,竹熊的爪子能轻易撕开人的皮肉,去年就有个进山采药的人被它抓伤了腿,至今还拄着拐杖。
明澈却缓缓放下竹杖,对着灌木丛轻声道:“我们只是借些果子,不会打扰你进食。” 他从竹篮里取出两颗最大的紫珠果,放在一块平整的石板上,又后退三步,示意没有恶意。
灌木丛安静了片刻,一只壮硕的黑熊探出头来。它的毛色黑中带棕,脖颈处有圈白色的毛,像戴着条玉项链。它警惕地看了明澈一眼,又嗅了嗅空气中的气味,目光落在石板上的紫珠果上,喉咙里发出低沉的呜咽,像是在犹豫。
“它在担心我们抢它的竹笋。” 明澈对阿竹耳语,“你把竹篮里的果子分些放在地上,退后。”
阿竹虽害怕,却还是依言照做。他将竹篮里的紫珠果倒出一小半,堆在离黑熊不远的地方,然后拉着明澈的衣角慢慢后退。竹鸟突然从他肩头飞起,落在黑熊的鼻尖上,用喙尖轻轻啄了啄它的绒毛。奇怪的是,那凶猛的竹熊竟没有发怒,只是晃了晃脑袋,用爪子抓起一颗紫珠果,笨拙地塞进嘴里。
“原来它也爱吃这个。” 阿竹惊讶地睁大眼睛。
明澈笑了笑:“万物都有共通之处,就像竹熊虽凶,也喜欢甜美的果子;人虽畏惧猛兽,却也能找到共处的法子。” 他看着黑熊悠闲地吃着果子,又低头啃起竹笋,忽然想起师父说的 “天地不仁,以万物为刍狗”,以前总觉得是说天地无情,此刻才明白,所谓不仁,原是不偏不倚,让万物在自然法则里共生共存,没有谁该被排斥,也没有谁该被特殊对待。
等竹熊吃饱了,摇摇晃晃地走进密林深处,明澈才带着阿竹继续前行。采满的竹篮沉甸甸的,压得阿竹的小臂微微发酸,但他心里却充满了前所未有的平静。来时的慌乱和恐惧早已被林间的光影涤荡干净,取而代之的是一种与万物相连的暖意,像忘忧竹的竹沥,缓缓渗入心脾。
“明澈哥哥,你看!” 阿竹突然指着前方的山谷。那里的晨雾已经散去,露出成片的梯田,田埂上种着一排排竹子,竹影在阳光下投在田里,将水面染成一片翠绿。远处的镇子炊烟袅袅,青瓦白墙在绿树间若隐若现,像幅被晨露打湿的水墨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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