罗盘的指针始终指着西坡的方向,针尾嵌着的微型竹鹤嘴里,衔着片干枯的雪心草叶,叶片的脉络在光线下清晰可见,像幅缩小的回音谷地图。阿竹突然想起明澈教她辨认草药时说的话:“雪心草的根须会朝着有光的地方生长,就像人心总向着希望。” 她握紧罗盘往西坡走,路过二舅家的菜园时,发现被蚀魂藤毁掉的菜畦里,竟冒出簇嫩绿的新芽,芽尖顶着点银白,像极了双生竹的花瓣,周围的泥土里还残留着藤叶腐烂的暗褐色印记,却在新芽周围化作肥沃的养分。
西坡的石缝里果然长满了雪心草,叶片上的露珠在阳光下泛着七彩光,光里浮动着细小的竹纹,那是涤尘宗特有的 “清心纹”。山风穿过石缝,带着雪心草的清苦掠过耳畔,像极了明澈吹奏《涤尘引》时的尾音。阿竹蹲下身采摘时,指尖被草叶边缘的细齿划破,血珠滴在草茎上的瞬间,整片石缝突然震动,露出底下的竹制暗格,暗格边缘的青苔里还嵌着半片竹笛的碎片,笛身上的 “尘” 字刻痕依稀可辨。暗格里放着本泛黄的册子,封面上是涤尘宗的 “尘” 字标记,纸页边缘已经发脆,却在山风里发出坚韧的轻响,第一页的字迹与明澈如出一辙:
“三百年前,圣女用双生竹的种子设下结界,让回音谷成为血脉的试炼场。守山人世代守护的不是祭坛,是让迷失者回头的路标。阿竹,当你看到这本册子时,或许会明白 —— 真正的传承从不是血脉,是愿意为他人弯腰的善良。”
册子的最后夹着张地图,标注着回音谷七处竹面教遗址,每个遗址旁都画着小小的雪心草,草叶的数量正好对应着遗址被净化的年份。阿竹将地图折好塞进袖中,起身时发现西坡的风正顺着竹笛的孔眼流淌,发出《涤尘引》的调子,风穿过笛孔的震颤让她指尖发麻,像是明澈正握着她的手教她吹奏,只是在某个转音处,多了个属于孩童的稚嫩变调 —— 那是她小时候跟着明澈学吹笛时总吹错的地方,当时他笑着说:“错了也没关系,音乐本就没有标准答案。”
回到镇上时,夕阳正染红天际,将镇子的竹制屋顶都镀上层金红,炊烟在暮色中袅袅升起,与西坡飘来的双生竹香气缠绕在一起。阿竹将雪心草熬成药汤,陶土药罐在柴火中发出细微的爆裂声,药香混着柴火的烟味弥漫了整个院子。她分给镇上所有被蚀魂藤伤过的人,每个人接过药碗时,碗沿都留下淡淡的竹纹印记 —— 那是她用明澈留下的竹片擦过碗口的痕迹。药汤熬好的瞬间,窗台上的双生竹突然开花,银白色的花瓣飘落在药罐里,汤面浮起的泡沫竟组成个小小的 “尘” 字,随着汤药的翻滚轻轻晃动。
深夜,阿竹梦见明澈站在双生花海中,月光从花海上方倾泻而下,将他的身影镀上层银边。身边的青面祭司正摘下面具,露出张与师父相似的温和面容,两人脚下的花瓣正在发光,组成《涤尘引》的乐谱。他们朝她挥手时,竹笛与竹珠突然从她怀中飞出,融入花海的银光里,化作两只银白色的蝴蝶,翅膀上的纹路正是明澈与青面的月牙疤痕。醒来时,她摸了摸枕边的竹制罗盘,指针已不再指向西坡,而是朝着东方的晨曦,那里正有新的竹苗破土而出,根须交织着,分不清是涤尘宗的坚韧,还是竹面教的盘曲,却在晨光中共同舒展着嫩绿的新叶。
三年后,阿竹成了镇上第一个会辨识草药的姑娘,她教孩子们吹《涤尘引》的竹笛是用西坡的新竹做的,笛身上刻着小小的雪心草图案。她总在那个转音处故意停顿,笑着说:“这里要像明澈仙长那样,留点心给别人。” 西坡的雪心草年复一年地生长,石缝里的竹制暗格被她改成了信箱,往来的旅人常会留下自己的故事,而每个故事的结尾,都画着株双生竹,竹下总有片小小的雪心草。
有个戴斗笠的异乡人曾问她:“听说三百年前这里有场大战?” 阿竹正将晒干的雪心草塞进竹篮,阳光穿过她发间的双生竹花瓣,在地上投下细碎的光斑,花瓣的影子随着风轻轻摇晃,像在跳支古老的舞蹈。她闻言抬头笑了,声音里带着竹笛般的清越:“没有大战哦,只有两个迷路的人,终于找到了回家的路。”
斗笠下的人突然抬手按住眉骨,那里似乎有块淡淡的疤痕,被斗笠的阴影遮住了大半。他放下一锭银子,银子上还沾着西坡的泥土,转身走进竹林时,阿竹看见他腰间挂着半块山纹木牌,木牌背面的 “正” 字,在阳光下泛着莹白的光,与她窗台上的双生竹花瓣相互映照,组成幅完整的画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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