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扇本就摇摇欲坠的破旧木门,被人从外面毫不留情地“哐当”一声彻底推开,撞在内侧的土坯墙上,发出痛苦的呻吟。凛冽的寒风裹挟着一种威严而冰冷的气息瞬间涌入,吹散了屋内好不容易积聚起来的一点暖意,也吹得油灯的火苗疯狂摇曳,明灭不定,将人影拉扯得如同鬼魅。
门口,赫然站立着一群人影。为首之人,身披一件华贵无比的孔雀金线绣凤纹滚边宫装斗篷,斗篷下是正红色的百鸟朝凤宫装长裙,裙摆逶迤在地,仪态万方,尊贵不可逼视。正是当朝皇后,宜阳的生母。
皇后娘娘保养得宜的脸上,此刻却如同覆盖了一层寒霜,柳眉倒竖,凤眸含威,那目光锐利如刀,瞬间就刺穿了昏暗的光线,精准地落在了那个用小小的身躯死死挡住内室门口、衣衫不整、发髻微乱、脸上甚至还带着未干泪痕和些许污渍的女儿身上。
皇后身后,跟着一众面无表情、气息沉凝的嬷嬷和太监,个个低眉顺眼,却透着一股不容置疑的压迫力。先前试图阻拦的春桃和其他西偏院的宫人,早已面无人色地跪伏在院中冰冷的石板上,抖得如同秋风中的落叶,连大气都不敢喘。
屋内的空气仿佛瞬间被抽干,凝固成了坚冰。
皇后的目光如同冰冷的探针,先是极快地扫视了一圈屋内——地上狼藉的药碗碎片、泼洒的药汁、肮脏的污渍、空气中混杂的药味、血腥味和霉味,以及外间那张明显有人睡卧的软榻……每一样都像是一根针,狠狠刺入她的眼中,让她胸中的怒火如同被泼了油的烈焰,轰然炸开!
最后,她那淬了冰似的目光重新死死钉在宜阳脸上,声音不高,却带着一种山雨欲来的恐怖平静,每一个字都像冰珠子砸在地上:“宜阳。你在这里做什么。”
这不是询问,而是审判的开场。
宜阳的小脸早已煞白,心脏在胸腔里疯狂擂鼓,几乎要跳出来。母后从未用如此冰冷、如此陌生的眼神看过她。巨大的恐惧如同无形的手扼住了她的喉咙,但她想起身后那个气息微弱、刚刚经历了一场可怕自残和崩溃的人,想起他绝望的眼泪和无声的悲恸,一种倔强的勇气竟然支撑着她没有立刻瘫软下去。
她努力挺直那小小的脊背,尽管声音带着无法控制的细微颤抖,却依旧试图解释:“母…母后…儿臣…儿臣宫里一个小太监…他…他病得厉害,快要死了…儿臣…儿臣只是过来看看…”
“看看?”皇后像是听到了世间最荒谬的笑话,嘴角勾起一抹冰冷的、毫无笑意的弧度,那弧度里充满了讥讽和震怒,“看看需要你堂堂嫡公主,金枝玉叶,不顾身份体统,宿在这比冷宫还不如的肮脏地方?看看需要你屏退左右,亲自‘伺候’?看看需要你编造谎话,欺瞒母后,甚至威胁宫人,封锁消息?!”
她的声音陡然拔高,如同冰冷的鞭子抽打在空气里,带着滔天的怒意和失望:“你看看你现在的样子!衣衫不整,仪容尽失,满手污秽,甚至还有伤!成何体统!你的规矩呢?你的教养呢?都学到狗肚子里去了吗?!为了一个奴婢,你竟敢如此自甘下贱,不知廉耻!”
“母后!”宜阳被骂得浑身发抖,眼泪在眼眶里打转,却强忍着不让它掉下来,“他不是…他不是普通的奴才!他…”
“闭嘴!”皇后厉声打断她,凤眸中的怒火几乎要化为实质,“他不是奴才是什么?难不成还是什么金贵人物值得你如此作践自己?宜阳,本宫看你是被鬼迷了心窍!立刻给本宫滚过来!离开这肮脏地方!”
皇后身后的两个身材高大的嬷嬷立刻上前一步,眼神冷漠,作势就要越过宜阳,进入内室。
“不要!”宜阳尖叫一声,如同被踩了尾巴的小兽,猛地张开双臂,更加死死地挡住门口,小小的身体爆发出惊人的力量,“不准进去!不准碰他!”
她这公然的反抗,如同火上浇油。皇后的脸色彻底沉了下来,最后一丝耐心耗尽。她一步步走上前,华贵的裙摆拂过地面肮脏的碎片和药渍,居高临下地俯视着女儿,那眼神冰冷得让宜阳如坠冰窟。
“执迷不悟!”皇后从牙缝里挤出这几个字,“好,好得很!本宫倒要看看,是个什么样的祸害,能把本宫的女儿蛊惑成这样!”
她猛地一挥手,声音森寒无比,下达了最终判决:“来人!把里面那个不知死活、魅惑主上的狗奴才给本宫拖出来!立刻乱棍打死,以绝后患!”
“嗻!”身后的太监们立刻应声,如狼似虎地就要上前。
内室
瘫坐在地上的沈玠,将门外每一句争执、每一个字都听得清清楚楚。皇后的每一声斥责,都像是一把烧红的铁钳,狠狠烙在他的灵魂上;宜阳每一声带着哭腔的反抗,都像是一根针,扎得他心脏鲜血淋漓。
(内心独白)果然…果然还是…皇后娘娘来了…都是我…都是我这条贱命…惹来的祸事…殿下…殿下为了我…顶撞娘娘…被骂得那样难听…自甘下贱…不知廉耻…都是因为我…我果然是个灾星…是个该被千刀万剐的祸害…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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