夜色如墨,藏书阁顶楼仿佛被整个世界遗忘。凤九歌紧贴着冰冷粗糙的墙壁,将自己深埋在书架与墙壁形成的狭窄缝隙阴影之中,如同一尊没有生命的石雕,连那游丝般的呼吸都彻底屏住。全副心神都凝聚在听觉上,如同最敏锐的猎豹,捕捉着外面那越来越近的、属于凤长渊的沉稳脚步声。
“咚…咚…咚…”
那脚步声不疾不徐,踏在积尘的木板上,发出沉闷而规律的声响。每一步都像是踩在她紧绷的心弦上,带着千钧重压,让她的心脏几乎要挣脱胸腔的束缚,狂跳得厉害。在这极致的寂静与黑暗中,她的感官被无限放大。她能清晰地感受到灰尘在空气中缓慢沉降的轨迹,能听到自己血液在耳膜中奔流冲刷的轰鸣,甚至能感觉到冰冷墙壁透过薄薄夜行衣传来的、刺入骨髓的寒意。她像一只受惊的幼兽,只能依靠这有限的听觉和那源自重生后愈发敏锐的直觉,来感知外界的危险。
凤长渊的脚步声,在她藏身的这排书架前,毫无预兆地停了下来。
那一瞬间,凤九歌浑身的血液都仿佛凝固了,四肢百骸一片冰凉。她甚至能在脑海中清晰地勾勒出养父此刻就站在仅仅几步开外,那双深邃难测、饱经官场沉浮锤炼的眼眸,正如同最精准的鹰隼般,带着审视与探究,缓缓扫视着这片被阴影笼罩的区域。他是不是发现了什么?发现了她匆忙间未能完全抚平的灰尘痕迹?还是察觉到了空气中那尚未完全散去的、极其微弱的火折子燃烧后的特殊气息?亦或是……他敏锐地感知到了此处残留的、属于她的、一丝若有若无的紧张?
时间仿佛被无限拉长,每一息都如同在烧红的烙铁上煎熬,漫长而痛苦。她紧紧咬住下唇,依靠那细微却尖锐的痛楚来维持极致的清醒与镇定,不敢有丝毫动弹,连眼皮都不敢轻易眨动,生怕那最微小的动作都会引来灭顶之灾。
(系统,监测目标凤长渊的实时情绪波动和注意力焦点!)她在脑海中疾呼,试图抓住任何一丝可供判断的线索。
【指令收到。目标:凤长渊。情绪分析:高度戒备(85%),深层探究(90%),疑虑(70%),……一丝极难捕捉的复杂情绪,疑似…追忆?分析度不足,无法定性。注意力焦点:分散性扫描,目前无明显特定聚焦点,但持续徘徊在宿主藏身区域附近。】
系统的反馈让她心沉谷底。养父并非无的放矢,他确实对此地存有疑虑,那丝“追忆”更是耐人寻味。他是在追忆什么?与母亲有关?与这暗格有关?
然而,预想中最坏的情况并未发生。凤长渊并未如她恐惧的那般,直接走向她藏身的缝隙,或者伸手探查那幅刚刚被动过的山水画。他的脚步声只是在此处略作停留,随即,响起的是极其轻微的、仿佛带着某种韵律的、指尖拂过古老书册皮质封面的摩挲声。他似乎……真的只是在随意地浏览着这排书架上的典籍,那姿态,像一个真正的访书客。
“首辅大人对此处的玄学典籍也感兴趣?”谢云舟那带着几分仿佛永远睡不醒的慵懒笑意的声音,从稍远处的西南角传来,如同投入静湖的石子,打破了这令人窒息的寂静。他的语气听起来轻松自然,甚至带着点闲聊的随意,仿佛真的只是偶然兴起的一问。
凤长渊低沉的声音随之响起,听不出什么明显的情绪,如同平静无波、深不见底的寒潭:“人老了,有时反倒会信些年轻时嗤之以鼻的东西。星象命理,玄奥莫测,偶尔观之,亦可警醒自身,知晓人力有时穷,天命不可违。”他的话语带着一种历经沧桑后的淡漠,微微顿了顿,指尖似乎停留在了某一本特别厚重的书册上,发出了一声轻微的、如同叩问般的叩击声,“倒是谢少主,寻那《灵枢·九针》,可有所获?”
“唉,”谢云舟的声音立刻染上了恰到好处的惋惜与无奈,演技逼真得无懈可击,“怕是家师消息有误,或是年代实在久远,早已遗失了也未可知。这西南角医书虽多,堆积如山,却多是些常见典籍,翻检半晌,并未见到那传说中的孤本踪影。看来,是在下与那医书缘分浅薄,白白劳动首辅大人深夜陪同,实在是过意不去。”
“无妨。”凤长渊淡淡道,声音里听不出喜怒,“既是药王前辈亲口所托,老夫自当尽力,不敢怠慢。既然此处遍寻不着,或许那孤本流落他处,机缘未到。少主可再于京中其他藏书之家或故纸堆中探访一二,或有所得。”
两人的对话,表面上正常而客套,滴水不漏,仿佛真的只是一场无功而返的寻常寻书之旅。但凤九歌紧绷的神经并未因此而有一丝一毫的放松。她蜷缩在阴影里,心脏依旧高悬。她深知,若仅仅是为了寻找一本可能存在的医书孤本,何须劳动当朝首辅与药王谷少主在这更深露重之时密会于此等家族禁地?凤长渊方才走向这片区域的刻意停顿,以及那看似随意实则带着某种目的的浏览,绝非无意之举!这平静的水面之下,必然潜藏着汹涌的暗流。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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