凤九歌不再理会这边的僵持,低声对车外早已吓得面无人色的车夫吩咐道:“调转方向,速去西郊围场。”
“是……是,小姐!”车夫如蒙大赦,连忙颤声应道。
马车缓缓启动,车轮再次转动,这一次,是驶离这危险的漩涡中心。那群禁军面面相觑,终究没敢再强行阻拦,只能眼睁睁看着马车在那名镇北王府亲卫的“护送”下,朝着西郊方向疾驰而去。
车厢内,凤九歌靠回车壁,一直强撑着的镇定才稍稍松懈几分,但心弦依旧紧绷。她轻轻摩挲着掌心的羊脂白玉瓶,感受着那微凉的触感,眼神复杂难明。
萧无痕……你究竟,意欲何为?
……
西郊皇家围场,位于京城以西三十里外,依山傍水,林深草茂,是历代帝王秋季行狩、演练兵马的重要场所。
当凤九歌的马车抵达围场外围时,这里已然是一片旌旗招展、人喧马嘶的热闹景象。巨大的明黄色龙旗在秋风中猎猎作响,象征着无上的皇权。身着各色官袍的文武百官、勋贵宗亲早已按品阶列队等候。御林军盔明甲亮,手持长戟,肃立在道路两侧,警戒森严。空气中弥漫着一种庄重而兴奋的气息,混合着青草、尘土以及皮革马具特有的味道。
凤九歌在指定的女眷区域下了马车,自有内侍前来引导。她今日穿着一身月白云纹的束腰骑装,虽非鲜艳夺目,但剪裁合体,勾勒出她纤细却不失力量感的身姿,长发简单地束起,以一支素银簪子固定,额间那一点朱砂痣在秋阳下显得格外殷红。她刻意选择了低调的衣着,但在这一片姹紫嫣红、环佩叮当的贵女之中,那份由内而外散发出的沉静气质,以及经历过生死淬炼后独有的坚韧,反而让她有种鹤立鸡群之感。
她的到来,引起了不少人的侧目。尤其是那些知晓她“前尘往事”的贵妇千金们,目光中充满了好奇、审视,以及毫不掩饰的轻蔑与幸灾乐祸。关于她“骄纵跋扈”、“被镇北王厌弃”的流言,早已在京城传得沸沸扬扬。如今她竟能出现在御驾亲临的围场,着实令人意外。
凤九歌对周遭各异的目光视若无睹,只是微微垂着眼睑,遵循着礼仪,安静地站在属于自己的位置上,内心却如同平静海面下的暗流,汹涌澎湃。
她不动声色地观察着四周。很快,她便看到了不远处,被一群贵女簇拥着的苏清婉。
苏清婉今日穿着一身水碧色的绫罗裙裳,裙摆绣着精致的缠枝莲纹,外罩一件月白色薄纱比甲,显得清新脱俗,楚楚动人。她正微微侧着头,与身旁的吏部尚书家的小姐低声说笑着,眉眼弯弯,笑容温婉,那双小鹿般清澈的眼眸中,满是纯真与无害。任谁看了,都会觉得这是一位不谙世事、善良可人的大家闺秀。
然而,凤九歌却清晰地捕捉到,在苏清婉看似随意的目光扫过自己时,那眼底深处一闪而逝的冰冷怨毒和一丝难以掩饰的错愕。显然,她也没料到,凤九歌竟然能摆脱二皇子禁军的拦截,安然无恙地出现在这里。
凤九歌心中冷笑。苏清婉,你的手段,还是如此见不得光。可惜,这一次,你失算了。
就在这时,一阵威严的号角声长鸣,响彻整个围场。
“圣上驾到——!”
随着司礼太监尖细悠长的唱喏声,全场瞬间安静下来,所有官员、勋贵、女眷尽皆跪伏在地,山呼万岁之声,如同海啸般席卷开来。
凤九歌也随之跪倒在地,目光低垂,看着眼前被精心修剪过的草地。她能感觉到地面传来轻微的震动,那是御辇和庞大仪仗队伍行进的声音。
皇帝的御辇在重重护卫下,缓缓驶入围场中心的高台之下。随后,在一众内侍和重臣的簇拥下,身着明黄色九龙缂丝骑射服、头戴翼善冠的承天帝,踏上了高台。他年约五旬,面容清癯,眼神锐利,虽略显疲态,但周身散发出的帝王威仪,却足以令人生畏。
紧随其后的,便是几位成年皇子,以及一众肱骨重臣。凤九歌看到了她的养父,当朝首辅凤长渊,他穿着紫色的朝服,神色肃穆,目光在与她短暂交汇时,几不可察地微微顿了一下,带着一丝不易察觉的担忧。她也看到了萧无痕。
他依旧是一身玄色劲装,外罩暗金鳞纹软甲,并未穿着正式的亲王蟒袍。冰冷的玄铁面具遮住了他大半张脸,只露出线条冷硬的下颌和那双深不见底的寒眸。他并未跟随在皇帝身侧最近的位置,而是落后半步,如同一个沉默的影子,但那股天生的冷冽气场和战场上磨砺出的煞气,却让他即使在人群中,也显得格外出众,仿佛自带光环,让人无法忽视。他的目光似乎随意地扫过跪伏的众人,但在经过女眷区域时,有那么极其短暂的一瞬,落在了凤九歌的身上。
那目光,依旧冰冷,没有任何温度,却让凤九歌的心跳漏了一拍。她迅速低下头,避开了那如有实质的视线。
“众卿平身。”承天帝的声音带着帝王的威严,透过扩音的器具,清晰地传遍围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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