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狭窄的凹室入口,仿佛成了阴阳两界的交界线。线外,是苏清婉与北戎萨满带来的、几乎凝成实质的杀意与压迫;线内,是凤九歌与濒死的暗一,如同被困在绝境中的幼兽,却亮出了不甘湮灭的獠牙。
空气沉重得如同浸透了水银,每一次呼吸都带着硝烟未散的刺鼻、血腥的甜腻,以及那无处不在、仿佛能渗透灵魂的奇异檀香,混合成一种令人头晕目眩的诡异氛围。火把的光芒在有限的空间内挣扎,将人影扭曲地投射在粗糙的石壁上,如同张牙舞爪的鬼魅,随着火焰的跳动而摇曳不定,更添几分阴森与不安。
凤九歌能清晰地听到自己胸腔里那颗心脏,因极致的愤怒与紧绷的神经而发出的、沉重而快速的搏动声,咚咚咚,如同擂响的战鼓,在她耳膜内轰鸣。与之形成残酷对比的,是身后暗一那微弱得仿佛随时会断绝的呼吸声。他依靠着冰冷潮湿的石壁,每一次吸气都显得无比艰难,带着一种拉风箱般的嘶哑杂音,呼气时则微弱得几乎听不见。剧毒显然正以可怕的速度侵蚀着他的生命力,他那张原本坚毅的脸庞此刻灰败如纸,嘴唇呈现出不祥的乌紫色,额头上布满了冰冷的虚汗。即便如此,他那只未受伤的右手,依旧如同焊在了刀柄上一般,死死紧握着他的佩刀,指节因为过度用力而凸显出苍白的轮廓——这是刻入他骨髓深处、即便意识模糊也未曾忘却的守护本能。
绝境。力量对比悬殊得令人绝望,后退之路已被冰冷的岩石彻底封死,前方则是虎视眈眈的强敌。
然而,就在这看似毫无生路的绝境中,凤九歌的内心,却经历了一场翻天覆地的蜕变。方才那如同惊雷般炸开的真相,像是一柄烧得通红、淬了烈火的烙铁,狠狠地烫在了她灵魂最深处那名为“愧疚”与“自我怀疑”的陈旧伤疤之上。剧烈的、几乎让她灵魂战栗的疼痛之后,随之而来的,是一种难以言喻的、仿佛腐肉被剜去、脓血被挤净后的清明与轻松。那层束缚了她两世、沉重得让她喘不过气来的心灵枷锁,在真相的烈焰中轰然崩碎!取而代之的,是从灰烬中重生般的、冰冷而坚硬的决绝。她不再是被动承受命运玩弄、背负着沉重罪责蹒跚前行的赎罪者,而是彻底看清了敌人丑陋嘴脸、明确了复仇与守护目标的战士。她的眼神,如同被寒泉反复洗涤过的黑曜石,冰冷、锐利,深处却燃烧着永不熄灭的火焰。
苏清婉显然极其沉醉于这种将凤九歌逼入死角、掌控其生死的病态快感之中。她好整以暇地、用一种近乎鉴赏珍玩般的挑剔目光,仔细打量着凹室内狼狈不堪的两人。她的视线,如同黏腻的毒蛇,最终牢牢缠绕在凤九歌那虽然苍白毫无血色、却如同覆上了一层寒霜般冰冷平静的脸上,仿佛在欣赏一件即将在她手中碎裂的稀世瓷器,眼中充满了施虐般的得意。
她轻轻抬起手,用保养得宜、染着蔻丹的指尖,慢条斯理地抚了抚自己那梳理得一丝不乱、簪着精致珠花的发髻,嘴角缓缓勾起一抹融合了虚伪怜悯与刻骨恶毒的弧度。
“唉……” 她故意拖长了语调,声音依旧是那副刻意模仿的、娇柔婉转的腔调,却像是一条滑腻冰冷的毒蛇,悄无声息地缠绕上人的脖颈,带来窒息般的寒意,“我亲爱的九歌妹妹呀……看看你现在这副模样,真是让姐姐我看着,心都要碎了呢。” 她夸张地蹙起那描绘得楚楚可怜的柳叶眉,眼神却如同淬了毒的针,“躲在这暗无天日、连老鼠都不愿栖身的角落里,身边呢,只有一个半只脚已经踏进鬼门关的卑贱奴才……啧啧啧,这是何等的凄惨,何等的……落魄啊。”
凤九歌紧抿着线条优美的唇瓣,如同两片锋利的刀片闭合在一起,没有发出任何声音。她的目光,却比万年玄冰更加寒冷,比出鞘的绝世宝剑更加锋利,一瞬不瞬地、死死地钉在苏清婉那张娇媚动人的脸上,仿佛要用这目光,将她脸上那层精心描绘的虚伪画皮,连皮带肉地生生剐下来,暴露出底下那丑陋不堪的真实面目。
苏清婉见她沉默以对,只以为她是被这绝望的处境打击得失去了所有反抗的意志,心中那变态的得意感更是如同野草般疯长。她脸上的笑容越发灿烂,也越发恶毒,如同盛开在腐肉之上的艳丽毒菇。
“你以为,” 她微微歪着头,做出一个天真又残忍的姿态,故意用一种轻飘飘的、仿佛在讨论天气般的语气说道,“你刚才不知道用了什么见不得光的手段,侥幸窥见了一点过去无关紧要的碎片,知道了那么一丁点可笑的‘真相’,就能改变什么吗?” 她刻意加重了“无关紧要”和“可笑”这几个字眼,试图用这种轻蔑的姿态,彻底否定那真相对凤九歌可能产生的任何积极影响。
紧接着,她的声音陡然拔高,变得尖锐而充满恶意,如同夜枭的啼哭,刺破了凹室内凝滞的空气:“让我来告诉你,什么才是赤裸裸的、不容辩驳的现实!”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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