时间,仿佛被那声凄厉到刺破耳膜的尖叫按下了暂停键。
凤九歌的视线,不由自主地被那道扑来的身影所牵引。苏清婉,这个与她纠缠了两世,恨之入骨又带着复杂血缘联系的“妹妹”,此刻如同断了翅的蝶,又像是扑火的飞蛾,用尽身体里最后一丝力气,决绝地撞向了那道快如闪电、散发着极致死寂气息的血色蛊虫。
那一声“噗嗤”的闷响,轻得几乎要被祭坛上能量交锋的轰鸣、时空漩涡低沉的嗡鸣所掩盖,却又重得如同万钧铁锤,狠狠砸在凤九歌的心房之上,震得她灵魂都在颤栗。
她清晰地看到,苏清婉前冲的势头在接触到血蛊的瞬间戛然而止,那具曾经娇柔的身躯剧烈地一颤,仿佛所有的生机、所有的活力,都在那一刻被那诡异的蛊虫贪婪地、迅速地抽离、吞噬。她脸上那精心维持的、或是楚楚可怜、或是怨毒狰狞的表情彻底凝固,取而代之的是一种极致的痛苦与……茫然?
那双总是闪烁着算计、努力伪装着无辜纯良的小鹿眼,此刻瞪得滚圆,瞳孔在极短的时间内涣散、放大,像两颗失去了光泽的黑色琉璃。里面翻涌着太多的情绪——有难以置信,有刻骨铭心的怨毒,有机关算尽却最终失败的绝望,有对死亡的恐惧……以及,一种连她自己可能都未曾彻底明晰的、扭曲的释然,与一丝微弱得仿佛风中残烛般的……悔意?
“嗬……嗬……” 苏清婉的喉咙里发出破风箱般艰难而痛苦的喘息声,浓稠的、散发着刺鼻腥臭味的黑血,不受控制地不断从她嘴角溢出,蜿蜒而下,染脏了她苍白的下颌和颈项。她似乎用尽了最后的气力,脖颈僵硬地、一点点地试图转向凤九歌的方向,那双逐渐失去焦距的眸子,努力地想要聚焦,眼神复杂得如同打翻了所有颜色的调色盘,浑浊而混乱。
“……对不……起……” 她的声音气若游丝,每一个字都像是从被血沫堵塞的喉管和齿缝间艰难地挤压出来,微弱得几乎听不见,却又清晰地传入凤九歌耳中,“……小心……皇帝……他才是……”
话语,戛然而止。
如同被无形的手掐断了最后一线生机,那微弱的声息彻底消失。她眼中最后一点光亮,如同燃尽的烛火,噗地一下彻底熄灭。那具曾经鲜活、此刻却以肉眼可见速度干瘪、萎缩下去的身体,失去了所有支撑,“噗通”一声,正面朝下,重重地摔落在冰冷、污秽、布满虫尸黏液的地面上,溅起几滴浑浊的泥点,再也一动不动。她胸口那个被血蛊穿透的细微破洞周围,衣物和皮肉正迅速变得焦黑、腐烂,仿佛被一种极其阴邪的力量从内部焚烧、侵蚀。
她死了。
这个前世今生,用尽阴谋诡计,将凤九歌视为毕生之敌,最终却也沦为他人的棋子、在疯狂、怨恨与一丝或许连自己都未察觉的复杂情感交织中走向生命终点的“妹妹”,就以这样一种谁也未曾预料到的、充满了戏剧性与悲剧色彩的方式,仓促而狼狈地,死在了凤九歌的眼前。
凤九歌的心脏像是被一只冰冷而无形的手狠狠攥住,骤然紧缩,呼吸为之窒息。一股难以言喻的、混杂着巨大冲击、茫然、悲凉、甚至是一丝空洞的复杂情绪,如同决堤的汹涌潮水,瞬间冲垮了她刻意筑起的、用于应对眼前危局的心防。有大仇得报后的些许释然与随之而来的空虚,有亲眼目睹生命在眼前如此脆弱消逝所带来的本能悲悯与物伤其类,有对那未竟话语背后所隐藏巨大秘密的惊疑与沉重,更有一种跨越了两世恩怨、在此刻显得如此荒谬而无奈的疲惫感。
前世,她与苏清婉斗得你死我活,最终自己含恨而终。今生,她步步为营,誓要复仇,最终,却是苏清婉以这样一种近乎“牺牲”的姿态,为她挡下了那分明避无可避的致命一击。
那句未完的“小心皇帝……他才是……”,如同投入看似平静却深不见底的幽潭中的一颗巨石,在她心中猛烈地荡开层层叠叠、疑窦丛生的涟漪。皇帝?那个一直以来看似被苏清婉和二皇子玩弄于股掌之间、显得有些庸懦无为的傀儡帝王?还是……这一切惊天阴谋背后,隐藏得更深、更令人心悸的真正黑手?那个“才是”后面,究竟隐藏着怎样惊人的真相?
苏清婉的临终遗言,无疑像一把钥匙,试图打开一扇通往更深处黑暗的大门。
然而,残酷的现实,没有给她任何时间去消化这巨大的信息冲击和复杂难言的情绪。甚至连一丝喘息的机会都吝于给予。
“废物!”
祭坛之上,传来新月夫人一声冰冷得没有丝毫人类情感的斥责,如同寒冰碎裂。她对苏清婉的死亡没有半分动容,连眼神都未曾瞥过去一丝,仿佛只是随手丢弃了一件已经失去利用价值、甚至碍事的破烂工具。她的全部注意力,依旧如同最精准的锁链,牢牢地锁定在正与她激烈交锋、状若疯魔的“暗夜”身上,以及……凤九歌手中那枚正散发着令她无比渴望与贪婪气息的羊脂白玉佩之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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