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噗——!”
利刃穿透血肉的声音,在这一刻显得异常沉闷而清晰,仿佛直接敲击在战场上每一个幸存者的心脏上,让他们的心跳都为之一滞。
时间,仿佛被无形的手按下了暂停键。
暗一的短刀,先是势如破竹地穿透了赵擎仓皇间下意识举起格挡的手臂,骨骼碎裂声轻微却刺耳地响起,继而去势稍减,但依旧带着无可阻挡的恨意,狠狠地、深深地扎入了赵擎左胸偏上的位置!并非正中心脏,但那位置紧挨着重要血脉,已是足以致命的创伤!
“啊——!!!”赵擎发出一声凄厉得不似人声的惨嚎,声音里充满了剧痛和难以置信的恐惧。他整个人如同被抽掉了骨头,直接从马背上翻滚下来,重重摔落在泥泞血污之中。华美的监军袍服瞬间被汹涌而出的鲜血浸透,那刺目的红色在他苍青色的官袍上迅速蔓延,如同一朵诡异而狰狞的死亡之花,在他胸口骤然绽放。
而暗一,也在同一时间,被反应过来的亲兵们乱刀砍中。他如同一个被彻底撕碎的、残破的血袋,从半空中无力地、沉重地摔落在地,激起一片混合着血水和泥浆的污浊浪花。他仰面躺在那里,身下的血洼迅速扩大,映照出灰蒙蒙的、毫无生气的天空。他的嘴角,却艰难地、扭曲地向上扯动,勾勒出一个近乎解脱的、却又带着无尽悲凉与嘲讽的笑容。
“王…爷……狗……贼……已……除……”他嘴唇翕动,发出微弱得几乎随风飘散的声音,如同梦呓。随即,头一歪,彻底失去了意识,生死不明。
“监军大人!监军大人!”亲兵们彻底乱了阵脚,惊慌失措地围拢过去,手忙脚乱地想要扶起在地上痛苦蜷缩、哀嚎不止的赵擎,有人试图止血,有人高声呼唤医官,场面一片混乱。
这突如其来的、惨烈无比的变故,让原本就因指挥混乱和“友军”箭雨而陷入动荡的北戎军阵,出现了致命的停滞与混乱。主官重伤濒死,指挥系统瞬间瘫痪。而断崖之上,那本已蓄势待发的第二轮箭雨,似乎也因为下方这突如其来的混战和最高指挥官赵擎的遇刺,而产生了明显的犹豫和混乱,弓弦震动的声音变得稀疏、凌乱,不再有之前那令人窒息的统一节奏,仿佛失去了大脑的肢体,一时不知该进该退。
“走!就是现在!”萧无痕强忍着眼前阵阵发黑和右腿传来的、几乎要将他意识都吞噬的剧痛,用惊蛰长枪勉强支撑住身体,一把将插在地上的爱枪拔出。他的声音嘶哑得如同破旧风箱,却带着一种斩钉截铁、不容置疑的力量,如同惊雷般炸响在每一个残存将士的耳边,将他们从短暂的震骇与悲愤中惊醒。
他知道,暗一用他那条早已不属于自己的性命,用这种最惨烈、最决绝的方式,为他们换来了这稍纵即逝的、或许是唯一的生机!这生机,是用兄弟的血与魂铺就的!
凤九歌死死咬住自己的下唇,贝齿深陷入柔软的唇肉,甚至尝到了咸涩的血腥味,才勉强将几乎要夺眶而出的、滚烫的泪水逼了回去。她最后深深地看了一眼暗一倒下的方向,那里此刻已被混乱的敌兵和扬起的尘土所淹没,那个忠诚的身影再也看不见。她不再犹豫,用尽全身力气搀扶住身边这个几乎将全部重量都压在她身上的男人,朝着东南方向,发出了与萧无痕同样决绝、甚至带着一丝凄厉的呼喊:“突围——!”
求生的本能,护卫主上的信念,以及对背叛者无尽的愤怒,在这一刻被彻底点燃,融合成一股狂暴的力量。残存的镇北王亲卫和凤家暗卫,如同被逼到悬崖边缘、退无可退的狼群,眼中闪烁着嗜血而疯狂的光芒,爆发出生命中最后的凶悍。他们以身体为盾,以残刃为牙,紧紧地护佑着中心的萧无痕和凤九歌,组成一个燃烧的、移动的血色楔子,朝着因为指挥失灵而变得脆弱的东南角敌阵,发起了决死的冲锋!
厮杀、格挡、冲锋、倒下……
每一步迈出,都踏在黏稠的血泊和冰冷的尸体之上;每一次呼吸,都混杂着浓重的血腥和死亡的气息;每一个瞬间,都在生与死的边缘徘徊。刀剑砍卷了刃,就用拳头砸,用牙齿咬!不断有人倒下,用最后的力气为同伴挡住致命的攻击,用血肉之躯延缓追兵的脚步。
凤九歌已经记不清自己是怎样机械地挥动手中那柄玄铁短匕的,也感觉不到身上又添了多少道火辣辣的伤口。她所有的意念,所有的精神,都高度集中在那三个支撑着她没有倒下的支点上:搀扶住身边这个摇摇欲坠的男人,跟上队伍决死突围的步伐,以及……活下去!必须活下去!只有活下去,才能对得起暗一的牺牲,才能揭开背叛的真相,才能让逝者安息!
当他们如同血人一般,终于踉跄着冲破了最后一道北戎士兵稀稀拉拉的阻拦,一头扎进山谷外那片茂密、阴暗、仿佛能吞噬一切的原始山林时,身后那震耳欲聋的喊杀声、兵刃撞击声以及箭矢破空的凄厉尖啸,似乎被一层无形的屏障隔绝,变得遥远而模糊了一些。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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