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幕
清晨六点的皖北平原,露水把黄土润成深褐色,踩上去“黏嗒嗒”的。林舟攥着笔记本站在渠边,指腹蹭过封面上苏晓贴的苹果贴纸——昨晚没睡好,贴纸边角有点卷,他下意识地捋了捋,像在稳住自己的心神。
苏晓拎着布包跟在他身后,布包里的热馒头隔着粗布发烫,塑料袋装的废料样本硌得她手心发紧。“别紧张,”她小声给林舟打气,也像是在给自己壮胆,“证据都齐了,他们赖不掉。”
话音刚落,远处传来引擎声——国土局的白色面包车碾过田埂,车身上“国土监察”四个蓝字在朝阳下泛着冷光。车还没停稳,建材厂的铁门“哐当”开了,李曼舅舅张老板领着两个壮汉冲出来,手里攥着皱巴巴的“合法占地证”,纸边被他捏得发毛。
“王科长,您可算来了!”张老板满脸堆笑,把证往国土局王科长手里塞,眼角余光却狠狠剜了林舟一眼,“这小子纯纯造谣,说我占渠倒废料,您看这证,都是合规的!”
旁边的壮汉故意往前凑,肩膀重重撞了林舟一下——林舟早有防备,稳稳扶住怀里的笔记本,里面夹着李曼给的U盘打印图纸,红笔圈出的“15亩实际占地”和“10亩申报面积”像道醒目的疤。
“张老板,先别急着说造谣。”林舟声音不高,却透着股稳劲,他翻开笔记本,把图纸递到王科长面前,“这是您系统里的备案图纸,您看这里——渠边三米土地,根本不在备案范围内。”他又掏出塑料袋装的废料,“这是昨天在渠里捞的,您要是不信,现在就能送环保局检测。”
张老板脸瞬间涨成猪肝色,伸手就要抢笔记本:“你这图纸是假的!谁知道你从哪弄的!”
“别动!”苏晓突然往前跨一步,把布包往地上一放,从里面掏出个银色录音笔——笔身还沾着点苹果汁,是早上装包时蹭上的。她的手在抖,录音笔的线缠在手指上,却把声音咬得很稳:“昨天您在厂门口骂王大爷‘再bb就开了你’,还说‘渠占了就占了,没人敢管’,我都录下来了。”
周围突然静了,只有风吹过渠边野草的“沙沙”声。张老板盯着录音笔,嘴唇动了动,却说不出话——他没想到,这两个年轻人不仅带了图纸,还藏了这手。
“咳。”王科长清了清嗓子,蹲下身用树枝挑开渠边的土,露出埋在底下的黑色废料,眉头皱成疙瘩,“张老板,这咋说?证上可没写你能占渠倒废料。”
这时,田埂那头传来脚步声——十几个村民举着手机赶过来,王大爷走在最前面,手里举着块更大的废料:“我们都能作证!这厂天天往渠里倒东西,水都臭了!”村民们跟着附和,手机镜头齐刷刷对准张老板,吓得他往后退了两步,撞在壮汉身上。
王科长站起身,对身后的科员说:“记录下来——违规占地5亩,非法排污,按规定立案查处,限三天内整改。”
晨光越发明亮,照在林舟攥着笔记本的手上——指腹有点发白,但心里却松快了,像堵了很久的渠,终于通了水。苏晓悄悄拉了拉他的衣角,递过一个热馒头:“吃点,垫垫肚子。”林舟接过,咬了一口,红糖馅的甜香混着泥土的腥气,竟比任何时候都踏实。
第二幕
镇政府党政办的走廊最角落,垃圾桶散发着淡淡的废纸味,林舟的新工位就安在这——桌子是旧的,抽屉拉不开,桌面上堆的《秋收总结汇编》比他在走廊尽头的老工位还高,几乎把他整个人挡住。
“小林,把这份‘秋收总结’赶出来,下午三点前交。”主任把一叠文件摔在他桌上,搪瓷杯里的枸杞水洒了几滴在封面上,“三千字,少一个字都不行,重点突出‘领导重视’,别写那些‘村民割麦、泵站浇水’的破事——太土。”
林舟捏着文件,指尖蹭过“领导重视”四个字,像摸到了张老板那皱巴巴的占地证,心里发堵。他抬头想说话,却见主任已经转身走了,背影挺得笔直,像是怕沾到垃圾桶的味。
旁边的小张凑过来,用报纸挡着嘴小声说:“你咋把张老板得罪了?昨天主任接了个电话,听着像是李主席打的,挂了就把你工位挪这儿了。”小张顿了顿,又递过一颗糖,“你也别太较真,主任那人,就爱拍上面的马屁。”
林舟剥开糖纸,橘子味的甜腻在嘴里散开,却压不住心里的涩。他想起早上渠边村民的笑脸,想起苏晓递馒头的手,突然觉得这办公室的油墨味,比建材厂的废料味还呛人。
中午去食堂,他刚打了份炒青菜和米饭,就看见李曼端着餐盘过来,餐盘里躺着块红烧肉,油亮油亮的。“我猜你没吃好。”李曼把红烧肉拨到他碗里,“我妈今早炖的,特意让我给你带的。”
她瞥了眼不远处的主任——主任正对着县府办的人笑,手里拿着个文件夹,林舟一眼就认出,那是遴选报名表。“别理主任,”李曼压低声音,“我爸没帮我舅舅,还骂了他一顿,说他‘胡作非为’。遴选的事你也别担心,我同事说,主任的话不算数。”
本小章还未完,请点击下一页继续阅读后面精彩内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