绍兴三十一年春,陆明远在临安城西置办一处宅院。门前有溪水环绕,屋后种满药材,邻里皆称“药庐”。卸任那日,保和堂学徒们捧着《伤寒杂病论》在码头相迎,书页间夹着新采的止血草。
“师父如今是白身,反倒清静。”阿青整理着满屋医案,将当年御赐的紫金鱼袋收进樟木箱底。
陆明远重开诊堂,立下三不医规矩:不医欺压良善者,不医贪赃枉法者,不医通敌卖国者。有豪绅携千金求诊,见他正在为乞丐剜疮,怒斥:“岂有先贱后贵之理?”他净手答:“医家眼中,唯有病势缓急。”
三月桃花汛时,旧日漕工抬着病父叩门。老汉浑身溃烂,原是修堤时沾染毒漆。陆明远连施七日针灸,药费分文不取,只收下船模为诊金——那是老人用堤岸柳枝扎成的漕船。
端午前夕,赵瑗夜访药庐。烛影中他取出密报:“完颜亮已移驾汴京,金兵正在打造楼船。”
“看来要效晋灭吴旧事。”陆明远碾碎艾草,“水战关键在江防,采石矶一带尤需留意。”
忽有叩门声急响,开门见是林素问携剑而立。她卸去戎装,素衫染血:“自巢湖来的粮船被劫,押运官兵皆中奇毒。”
验看死者后,陆明远银针发黑:“是江北特产的断肠草,混了砒霜。”他在尸身袖中找出半张药方,笔迹与当年太医余孽如出一辙。
三更时分,韩世忠派亲兵送来密函。展开竟是金国购药清单,所列药材恰能解江浙常见瘴毒。“他们在预备南征后防疫。”老将军附信叮嘱,“望先生暗中筹谋。
陆明远以编修《东南药典》为名,联络各州医官。七月酷暑,百余名郎中聚于西湖孤山,共商防疫之策。
“可效仿漕运联单。”他展示新绘的《疾疫通传图》,各城药铺以信鸽互通疫情。又教众人辨识毒症,将解毒药方编成渔歌传唱。
八月钱塘观潮,见水师战船操演新阵。赵瑗指着艨艟舰首的投石机:“按先生建议,已备下石灰硫磺,可破金军毒烟。”
正当演练时,忽有快马来报:江北出现怪病,患者肤生紫斑。陆明远连夜配药,令药童扮作商贩渡江施救。归来时带回重要消息——金营正在大规模焚烧病马。
“是马瘟。”他蹙眉写下药方,“若传入宋境,战马将十不存一。”
重阳登高日,临安骤起谣言。说书人在瓦舍传唱:“陆先生能起死回生,乃太白金星下凡。”更有甚者,称其银针可定国运。
“此乃捧杀之计。”赵瑗携酒登门,“必是金国细作散布。”
陆明远却淡然煎药:“医者治人尚且不足,何谈治国?”他将新研的避瘟香囊分赠邻里,囊中特意混入江北艾草。
十一月寒潮突至,运河封冻。有漕工在冰层下发现密封陶罐,内藏金国文书。译出后惊现惊人阴谋:计划在宋军饮食中投毒,引发营啸。
韩世忠立即彻查各军灶营,果真在采石矶水寨搜出毒药。审讯厨役时,他仰天长叹:“若无先生警示,长江天险将成鬼域!”
绍兴三十一年冬,完颜亮御驾亲征的消息传遍临安。陆明远闭门三日,编成《战时急救方略》。书成那夜,他独坐药圃,将轩辕剑碎片埋入土中。
“师父这是?”阿青不解。
“利器当藏于民间。”他培土种下三七,“若到他日,寻常草药也能救国。”
除夕雪夜,赵瑗披甲而来。铁甲肩头落满雪花,掌中战报墨迹未干:“金兵已渡淮水,先生可愿复出?”
陆明远斟满屠苏酒:“老朽愿在民间建伤兵营。”他取出漕河万民伞,“此物可募捐施药。”
正月初三,临安百姓见药庐前竖起青旗。旗下堆满药材,红纸写着“义疗伤兵,分文不取”。有老妇放下一篮鸡蛋,有孩童塞来压岁铜钱,渐渐聚沙成塔。
二月惊蛰,长江防线告急。陆明远带医者赶赴采石矶,见江面浮尸如芥。战船往来间,有士卒中毒抽搐,军医却束手无策。
“是江北断肠草混了江边毒蕈。”他令药童架起十口铁锅,用漕船运来的药材熬制解毒汤。又教民兵以湿布蒙面,防金军毒烟。
激战最烈时,忽见金军楼船喷出绿火。林素问负伤来报:“他们用毒火攻击水寨!”陆明远急取石灰硫磺,制成简易防毒面具。又发现江边生长的鬼针草可解火毒,命人紧急采摘。
三月暮春,宋军大捷。将士们将俘获的金国医官押至帐前,那人突然狂笑:“尔等可知,江北已疫病横行?”
陆明远验看其药囊,面色骤变:“是鼠疫...”
采石矶大捷的庆功酒尚未饮尽,江北逃来的难民已挤满渡口。陆明远查验首个病患时,见其腋下隆起恶核,脉象如沸水翻腾:“确是鼠疫,且经药毒催发。”
他急令在江滩设隔离营,以醋熏蒸衣物,用石灰画地为界。赵瑗调拨军帐千顶,却被老医官劝阻:“自古大疫,十室九空。使君当先保军中无恙。”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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