厉无咎抱着厉寒舟,站在废墟边缘。
他没有立刻离开。
低头看着怀中这具残破的、半人半傀的躯体,他的手指再次收紧,指节因为过度用力而泛白。
陈烛坐在地上,喘着粗气,一边疗伤一边警惕地盯着厉无咎。他知道,刚才那番话虽然暂时保住了性命,但也彻底激怒了这位真传之首。
守墓长老已经走了,走之前留下那句“三日后葬魂殿”的话,像是一道缓冲,给了双方一个台阶。
但陈烛不认为厉无咎会等到三天后。
果然。
厉无咎缓缓将厉寒舟放在一块相对平整的断墙上,动作轻柔得像是怕惊扰了什么。然后,他转身,重新面对陈烛。
那双暗金色的眸子,此刻已经彻底变成了冰封的深渊。所有的情绪——痛苦、暴怒、杀意——都被压缩到了极致,然后封存在最深处,只留下最纯粹的、毫无波动的冷。
“三日后?”厉无咎开口,声音很轻,却让陈烛浑身汗毛倒竖,“我等不了。”
他抬起右手,五指张开,掌心向上。
那枚一直挂在他腰间的暗红色布偶——血婴傀——缓缓飘起,悬浮在他掌心之上。
布偶还是那副粗糙丑陋的模样,针脚歪歪扭扭,像是哪个孩子随手缝制的玩具。但此刻,它周身开始散发出一股令人作呕的、粘稠如血的暗红色光晕。
光晕所过之处,空气发出“滋滋”的腐蚀声,连光线都被染上了一层不祥的红色。
陈烛心里警铃大作!
他想都没想,猛地从地上弹起,身形暴退!同时左臂一挥,灰雾巨蟒再次凝聚,盘绕在身前,蟒头高昂,发出威慑的嘶鸣。
但没用。
血婴傀散发出的那股气息,已经锁死了这片空间。陈烛感觉自己像是掉进了松脂里的虫子,动作变得越来越迟缓,周围的空气越来越粘稠。
“我本不想用这个。”厉无咎的声音平静得可怕,“它太吵,也太脏。”
他顿了顿,暗金色的眸子看向陈烛:“但你,值得。”
最后一个字落下,厉无咎五指合拢,握住了血婴傀。
然后,他将布偶,举到了面前。
“醒来。”
轻声吐出两个字。
血婴傀那双用黑线缝成的纽扣眼睛,突然……**睁开了**。
不是缝线崩开,而是真正的“睁开”。纽扣下面,裂开了两道缝隙,缝隙里,露出了一双没有瞳孔、只有无尽混乱与吞噬欲望的暗紫色眼眸!
那眼眸出现的瞬间——
“呜哇——!!!”
比之前强烈百倍的婴儿啼哭,如同实质的音波炸弹,轰然炸开!
这一次,不再是只作用在灵魂层面,而是连物理层面都受到了影响!废墟上的碎石、焦土、残骸,全都被这声啼哭震得跳动起来,然后“砰砰砰”接连炸裂!
远处,那几个还没死的、正在疗伤的内门弟子,连惨叫都没发出,身体就像吹爆的气球一样炸开,血肉横飞!
峰主和鬼面长老虽然早有准备,提前封闭了六识,但还是被震得七窍流血,踉跄后退,脸色惨白如纸!
陈烛首当其冲。
在啼哭响起的瞬间,他感觉自己的脑袋像是被一柄万斤重锤正面砸中!耳膜瞬间破裂,鲜血从耳孔里涌出!眼前一黑,几乎失去意识!
识海里的命棺虚影疯狂震颤,棺盖开合,释放出大量灰黑色的幽冥道纹,护住他的魂魄。左臂的道种紫光也自动爆发,形成一层紫色的光膜,覆盖在体表。
但即便如此,陈烛还是喷出了一大口三色混杂的鲜血,整个人单膝跪地,双手死死捂住耳朵——虽然没什么用。
那啼哭,是直接作用在灵魂上的!
而这,还只是血婴傀“醒来”的余波。
真正恐怖的东西,还在后面。
血婴傀睁开的暗紫色眼眸,缓缓转动,最后锁定了陈烛。
被那双眼睛盯住的瞬间,陈烛感觉自己像是被扒光了扔在数九寒天的冰面上。不是冷,而是一种来自生命本能的、最原始的恐惧。
那眼睛里没有任何理智、任何情绪,只有最纯粹的混乱、最极致的饥饿、以及一种想要将所见一切都吞噬殆尽的欲望。
“这玩意……到底是什么东西……”陈烛咬紧牙关,强撑着站起身。
他能感觉到,左臂的道种在疯狂预警,传递出“危险!快逃!”的意念。识海里的命棺虚影甚至缩到了角落,棺盖紧闭,像是要装死。
就连地底深处那块一直很嚣张的饲育棺碎片,此刻也彻底没了动静,连一丝波动都不敢传出来。
它们在怕。
怕这个血婴傀。
“血婴傀,以未满月之婴孩魂魄为主材,辅以九十九对母子怨魂,炼七七四十九年方成。”
厉无咎的声音在啼哭的间隙传来,平静得像是在介绍一件普通法宝:
“但我这个,不太一样。”
他举起血婴傀,让它那双暗紫色的眼眸,与自己的暗金色瞳孔对视。
“我用了九百九十九个婴孩,九百九十九对母子。炼了九十九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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