然而,许三多对此浑然不觉。他紧闭着双眼,长长的睫毛被汗水打湿,粘在一起。他的世界里只剩下与自己身体的残酷对抗。每一次呼吸都沉重得如同破旧的风箱,每一次心跳都撞击着濒临崩溃的极限。放弃的念头如同诱人的魔鬼,一次次在他耳边低语,但每一次都被脑海中更强大的意志力狠狠压制下去——那是无数血与火淬炼出的、刻入骨髓的不屈!
就在这意志与肉体激烈交锋的临界点,一些尘封的画面,如同被汗水浸泡后显影的照片,慢慢在他脑海深处浮现。那是七连!是熟悉的训练场!是同样毒辣的日头下,同样的酸胀、撕裂、濒临极限的痛苦……还有那些模糊却无比坚定的面孔,史今温和却严厉的眼神,伍六一嘶吼着“不抛弃不放弃”的声音……
**回来了……**
一股难以言喻的、混杂着酸楚与温暖的洪流瞬间冲垮了放弃的念头。他竟开始“享受”起这深入骨髓的酸痛!因为这痛楚如此真实,如此熟悉!它意味着断裂的纽带正在重新连接,意味着锈蚀的筋骨正在被重新锻打!意味着他许三多,正在真真切切地,一步一个脚印地,朝着那个曾经失去、如今誓要夺回的巅峰攀登!甚至……超越!
微风拂过他滚烫的脸颊,带来一丝微不足道的清凉;阳光的灼热,此刻也仿佛带着一种淬炼的温度;身边战友们粗重的喘息和偶尔压抑的呻吟,汇成了一曲独特的、属于军营的奋斗乐章……这一切,都让他感到一种近乎痛楚的幸福。
夜色笼罩军营,白天的酷热尚未完全散去,空气中弥漫着汗水和泥土的气息。宿舍里,新兵们龇牙咧嘴地互相揉捏着酸痛僵硬的胳膊、肩膀和大腿,呻吟声此起彼伏。许三多却像一阵风,迅速收拾好自己的东西,没有丝毫留恋,直接推开房门,大步流星地走向了沉寂的训练场。
白铁军正龇牙咧嘴地让同铺帮他按揉肩膀,看到许三多离去的背影,动作顿住了。他眼中闪过一丝挣扎,随即被一股不服输的狠劲取代。
“妈的,拼了!”他低吼一声,猛地推开同伴的手,忍着全身散架般的酸痛,踉跄着追了出去。成才看着两人的背影,费力地撑起仿佛灌了铅的身体,每一步都像踩在刀尖上,拖着沉重的脚步,不甘心地缓缓跟在了后面。
训练场边缘,月光如水银般倾泻。许三多没有立刻开始剧烈运动,而是找了一处相对平整的地方站定。他深吸一口气,缓缓闭上眼睛,开始以一种奇异而流畅的节奏活动身体。
他时而如古松扎根,双臂舒展;时而如灵蛇盘绕,腰肢扭转;时而又如仙鹤亮翅,单腿独立。每一个动作都拉伸到极致,伴随着细微的骨节摩擦声和肌肉被拉长的紧绷感。他这是在认真地抻开、疏通全身的十二条经络,让白天训练中淤积的乳酸和疲惫随着气血的运行加速代谢。这不仅是恢复,更是为体内那股微弱却至关重要的“气”的流转清扫障碍。
“三多?你这……跳大神呢?”一个粗豪中带着浓浓疑惑的声音在旁边响起。伍六一不知何时溜达了过来,蹲在许三多旁边,像看稀罕物似的,瞪大眼睛盯着许三多每一个古怪的动作,满脸写着“这孩子是不是白天练傻了”。
许三多维持着一个双臂平展、单腿后抬的平衡姿势,身体因肌肉的酸痛而微微颤抖,声音也带着喘息:“班……班长,不是跳大神。这些动作……放松肌肉,能……能更快恢复体力。”他顿了顿,补充道,语气带着一丝不易察觉的引导,“练完特别累的时候做,效果最好。”
“放松肌肉?更快恢复?”伍六一的耳朵瞬间竖了起来,眼睛里“噌”地冒出兴奋的光,像饿狼发现了猎物,“真的假的?快快快,教教我!咱可是正经老乡!有好东西不能藏着掖着啊!”他急切地搓着手,跃跃欲试。
许三多闻言,立刻收势站直,表情变得异常严肃,目光灼灼地盯着伍六一:“班长,这动作看着简单,学起来不容易。而且,”他加重了语气,“一旦开始学,必须坚持,不能半途而废,不然……对身体伤害很大!”
伍六一看他这么郑重其事,也收敛了嬉皮笑脸,挺起胸膛,拍得啪啪响:“三多,你放一百二十个心!你伍班长我,字典里就没有‘半途而废’这四个字!啥苦没吃过?来吧!”
看到伍六一信誓旦旦,许三多脸上绽开一个灿烂又带着点“得逞”意味的笑容:“好!班长,那咱们从第一个动作开始!”他摆出一个看似简单的站桩姿势,双脚分开与肩同宽,膝盖微屈,双臂在身前虚抱成圆。
伍六一立刻依样画葫芦,有模有样地摆好姿势,还得意地晃了晃:“就这?简单!三多,你刚才那套花里胡哨的,就练这个?我看你汗出得跟水里捞出来似的,还以为多难呢!”他语气轻松,带着点不以为然。
许三多也不反驳,只是认真地纠正他:“班长,脚趾抓地,像树根扎进土里……腰要松,不能绷着……肩膀沉下去,对,想象抱着个球……呼吸,慢,深,往下沉……”他耐心地指点着每一个细节。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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