绝对的寂静。
并非虚空般的虚无,而是一种厚重的、具有实质感的隔绝之静。维护室外那疯狂撞击、嘶吼、刮擦的所有声响,如同被一堵无形的、绝对隔音的墙壁彻底阻断,消失得无影无踪。门板上那些细微的变形和试图渗入的痕迹依旧残留,但它们此刻凝固在那里,仿佛变成了某种怪异的浮雕,失去了所有活性。
室内,应急能源池过载烧毁产生的淡淡焦糊味、血腥味和尘埃味混合在一起,弥漫在凝滞的空气里。光线极度昏暗,只有“夜莺”那便携终端屏幕发出的、被调到最低亮度的微光,勉强勾勒出幸存者们惊魂未定、疲惫不堪的脸庞。
莱娜小心翼翼地将昏迷的安娜平放在相对干净的地面上,快速检查她的生命体征。呼吸极其微弱,脉搏细速而混乱,皮肤冰凉,仿佛生命力随着刚才那疯狂的引导仪式一同被抽离了大半。那场豪赌虽然赢了,但代价显然远超预期。安娜的身体成了一个空荡荡的、布满裂痕的容器,能否再次苏醒,苏醒后是否还是她自己,都是未知数。
另一边,“铁砧”在“寂静禁区”力场张开的瞬间失去了污染源的支持,也陷入了深度昏迷。她体表的灰白色纹路并未消失,如同恶毒的刺青烙印在皮肤下,但不再蠕动,暂时处于一种诡异的“蛰伏”状态。看管的战士用剩余的医疗物资尽可能地为她处理了外伤,并用更结实的束缚带将其固定,以防万一。
还保有行动能力的,包括莱娜在内,只剩下四人。人人带伤,弹药和能量几乎耗尽,精神与肉体都濒临极限。
死里逃生的庆幸只持续了极其短暂的一瞬,便被更深沉的疲惫、伤痛以及对未来的茫然所取代。他们如同暴风雨后侥幸残存于孤岛礁石上的遇难者,暂时安全,却四面环海,看不到彼岸。
“检查所有装备,统计剩余物资。轮流休息警戒。‘夜莺’,持续监测环境,尤其是这个力场的稳定性。”莱娜的声音沙哑,但依旧保持着清晰的指令性。她深知,在这种极端环境下,一旦失去秩序和希望,崩溃就在一瞬间。
命令被无声地执行。战士们默默地收集着散落的装备,分享着所剩无几的水和浓缩食物,给伤员更换绷带。动作迟缓,却带着一种麻木的坚韧。
“夜莺”将终端连接到控制台烧毁的接口附近,试图捕捉“寂静禁区”力场的数据。“力场强度稳定……但能源供应已彻底中断,它似乎在依靠……某种残留的场效应自行维持?原理无法解析……范围……大概只覆盖这个维护室以及门外极短的一段距离,就像……就像在无尽的疯狂之海中吹出的一个极其脆弱的肥皂泡。”她的汇报带着难以置信和深深的忧虑。这个庇护所,远比他们想象的更加脆弱和不稳定。
莱娜走到那扇寂静的门边,侧耳倾听。什么都听不到,连最细微的管道运作声或能量流动声都没有,仿佛门外的一切都已化为纯粹的、凝固的虚无。这种极致的寂静,反而比之前的喧嚣更让人感到不安。那些“噬骸兽”是离开了?还是仅仅被阻挡在了这片“寂静”之外,如同耐心等待猎物走出巢穴的捕食者?
她尝试用匕首柄极其轻微地敲击了一下门板。
咚。
声音沉闷,仿佛被周围的寂静迅速吸收,传不出多远。门外没有任何反应。
暂时的安全,似乎是真的。
但这安全能持续多久?一个小时?一天?
他们不能永远困在这里。安娜和“铁砧”需要真正的医疗救助,他们需要食物和水,需要找到离开这座死亡废墟的路。
“‘夜莺’,”莱娜转过身,目光落在那些从板条箱里找到的数据芯片和日志本上,“继续挖掘信息。我们需要知道更多关于这个‘最终协议’,关于‘潜渊’,关于任何可能存在的……其他出路或者安全点的信息。”
“夜莺”点点头,再次沉浸到那些残缺的数据碎片中。终端屏幕的微光映照着她专注而疲惫的脸。
时间在几乎凝滞的寂静中缓慢流逝。轮换休息的战士很快陷入了不安的浅眠,即使睡着,眉头也紧紧锁着,身体偶尔会惊悸般抽搐一下。莱娜不敢深睡,她靠坐在安娜身边,一边警戒,一边仔细擦拭着那枚救过他们两次的青铜梭镖,目光深邃,不知在思考什么。
或许是被“寂静禁区”那奇特的场效应影响,或许是濒死体验后感知的微妙变化,安娜在深度昏迷中,她的意识并未完全沉寂,反而坠入了一种更加深邃、更加奇特的共鸣状态。
她的意识不再主动去感知,而是仿佛被这座前哨站沉淀了无数岁月的悲伤、恐惧与绝望本身所包裹、所浸染。那些残留的情感印记,如同褪色的全息影像,在她破碎的意识中自动上演……
【片段一:日常的裂痕】
……阳光(模拟的?)透过宽敞廊道的穹顶洒下,空气中漂浮着轻柔的背景音乐。穿着银色或蓝色制服的不同种族技术人员匆匆走过,交谈声、笑声、数据板的提示音交织在一起。一个年轻的工程师(正是后来在控制台启动协议的那位?)正与同事兴奋地讨论着“潜渊”项目的某个外围数据,眼中闪烁着对未知探索的光芒……但背景里,某个不起眼的角落,一盏警报灯无声地、持续地闪烁着红色,无人注意……
这章没有结束,请点击下一页继续阅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