舱内,死亡般的寂静再次降临,但这一次,并非源于外部环境的静滞,而是源于那无数条透明触须层层叠叠的包围所带来的、令人窒息的凝视感。它们如同一个冰冷的、活着的牢笼,将破烂的飞船困在原地,既不进攻,也不离去,只是无声地散发着万物归寂的嗡鸣。
应急灯的惨绿光芒在这些触须偶尔蠕动时折射出诡异的光晕,照亮了莱娜和前议会探员——伊芙琳(这是莱娜从她破碎的记忆碎片中捕捉到的名字)——苍白而紧绷的脸。
伊芙琳顾不上窗外那些致命的“观众”,她全部的注意力都集中在手中那些灰黑色的静滞苔藓上。她将那简陋的能量转换器——一个由废弃零件拼凑、核心是一个布满刻痕的导热金属罐的装置——放在相对平稳的地面上,小心翼翼地将苔藓填入其中。
她的动作因为虚弱和寒冷而微微颤抖,但每一步都异常专注和精准,仿佛进行过无数次类似的操作。那只受损的机械义肢无法提供太多帮助,只能由完好的手独立完成。
“……静滞苔藓……”伊芙琳的声音沙哑低沉,像是在对莱娜解释,又像是在自言自语,梳理思路以保持清醒,“……蕴含的……不是常规能量……是‘被冻结的……时间碎片’……或者说……‘惰性的熵’……”
她拿起最后一点从机械义肢接口处引出的、细若游丝的能源线,将其小心地连接在转换器的某个特定节点上。
“……需要……一个‘火花’……极其微小……但足够‘尖锐’的……能量脉冲……来……‘敲击’它……”她看了一眼那几乎枯竭的能量线,眼神凝重,“……就像……敲击……燧石……”
“……成功……会释放出……短暂的……‘负熵脉冲’……能……暂时……逆转……小范围的……静滞效应……”
“……失败……或者……过量……苔藓会……彻底……‘死寂化’……甚至……引发……小范围……熵增爆炸……”
莱娜的心提到了嗓子眼。这听起来比操作高能炸药还要危险!尤其是在这艘密闭且被怪物包围的飞船里!
伊芙琳没有犹豫。她深吸一口冰冷的空气,完好的手指悬停在一个简陋的触发开关上。她看了一眼莱娜,又看了一眼昏迷的安娜和战士,最后目光落在窗外那些无声威胁的触须上。
“……准备……捂住耳朵……张开嘴……”她低声警告。
莱娜立刻照做。
伊芙琳的手指,猛地按下了开关!
滋——啪!!!
一声极其尖锐、短暂、仿佛玻璃被瞬间压碎的爆鸣声从转换器中炸响!与此同时,那根连接的能量线猛地亮起刺目的白光,随即彻底碳化、断裂!
转换器本身剧烈地震动了一下,表面的刻痕骤然亮起一圈复杂的幽蓝色光芒——那颜色,竟然与寒霜烙印和古棱柱的岩石有几分相似!
紧接着,一股无形却切实可感的波动,以转换器为中心,猛地扩散开来!
莱娜感到一股极其奇异的暖意瞬间拂过身体,并非物理上的热量,而是一种……生命活动被加速、被激活的感觉!原本沉重迟滞的思维变得清晰,冰冷僵硬的四肢恢复了部分活力,甚至连伤口处的疼痛都变得鲜明起来——这变化本身也带来了新的痛苦,但却是“活着”的痛苦!
金属箔书维持的那个即将熄灭的微弱力场,在这股“负熵脉冲”的冲击下,竟然奇迹般地稳定了下来,散发的白光甚至明亮了一丝!
有效!真的有效!
然而,这效果极其短暂,如同黑暗中划过的火柴,光芒亮起后便在迅速衰减。
而转换器中的静滞苔藓,在这一下“敲击”后,颜色变得更加灰暗,体积也缩小了一圈,仿佛其中的“时间碎片”被消耗掉了。
窗外,那些包围飞船的透明触须,在这股负熵脉冲扩散时,如同被灼伤般,齐刷刷地向后收缩了一下!它们发出的嗡鸣声变得尖锐而愤怒,仿佛受到了某种挑衅和侮辱!它们不再保持静止,开始更加焦躁地蠕动,甚至再次尝试向着飞船外壳触碰而来,只是似乎依旧顾忌着什么,动作有些迟疑!
“快!收集脉冲能量!”伊芙琳急促地喊道,一边剧烈咳嗽,一边指向金属箔书,“……引导它……注入……力场发生器回路!……或者……尝试给……备用电池……充电!……任何……容器!……快!”
莱娜瞬间明白过来!这脉冲是短暂的,必须立刻抓住并利用它!
她扑到金属箔书旁,再次集中精神。这一次,因为负熵脉冲的影响,她的思维格外清晰,与书中回路的共鸣也变得更加容易。她艰难地引导着那迅速消散的脉冲能量,不是去激活复杂的平衡系统,而是将其导入书中一个相对简单的、用于维持和稳定的基础能量循环中!
这个过程同样精妙而危险,如同用漏勺去接瀑布的水。莱娜拼尽全力,也只能捕捉到那脉冲能量的一小部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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