甄嬛被囚禁在储秀宫东偏殿，已经过去了整整十日。
这十日，后宫表面平静，底下却暗流涌动。
最明显的，是翊坤宫华妃年世兰的气焰，愈发嚣张。
墨兰冷眼看着，心中反倒比之前舒坦不少。
年世兰再得宠，再跋扈，在墨兰眼里，也不过是这个世界原本就存在的“反派”，是剧情的一部分。
年世兰没有“女主光环”，她对胤禛的吸引更多是源于年家的权势、她张扬的美貌和毫不掩饰的讨好，这种宠爱是浮于表面的，是可替代的，更是随时可能因为前朝风向而改变的。
所以，哪怕因为少了甄嬛这个“对手”，年世兰近来几乎独占恩宠，将后宫其他嫔妃压得喘不过气，墨兰也并不十分在意。
甚至，她乐见其成。
年世兰越是跋扈，得罪的人就越多，积累的怨气就越深。
墨兰要做的，就是适当“放任”。
于是，后宫众人便眼见着华妃越发肆无忌惮。
一会是，皇上刚翻了欣嫔的牌子，翊坤宫那头便以华妃身子不适为由，派人将皇上请走了。
一会是，齐妃宫里这个月的冰例，被内务府以“翊坤宫八阿哥体热需多用”为由，克扣了三成。
一会又是，沈眉庄协理的几桩宫务，明明已禀过皇后定下章程，年世兰却总能挑出些无关紧要的错处，当众驳斥，让她下不来台。
安陵容更是连去御花园摘朵花，都可能冲撞了华妃的仪驾，被罚在日头下跪了半个时辰。
后宫怨声载道，可偏偏年羹尧在前朝连连立功，深得胤禛倚重。
胤禛对年世兰，也就睁一只眼闭一只眼，多了几分纵容。
这份纵容，渐渐将年世兰宠得有些昏了头，行事越发没了顾忌。
这夜，胤禛翻了华妃的牌子，宿在翊坤宫。
红绡帐暖，云雨初歇。
年世兰倚在胤禛怀里，手指漫不经心地卷着他一缕头发。
“皇上。”
她声音娇媚，带着事后的慵懒：
“长夜漫漫，就这么歇下，未免有些寂寥。不如……叫个人来，唱支小曲儿给皇上解解闷？”
胤禛闭着眼，随口道：
“这么晚了，叫谁？”
年世兰眼中闪过一抹恶意，轻笑：
“臣妾听说，安常在近来苦练歌曲，颇有进益。皇上还没听过吧？不如就叫她来，皇上品评品评。”
胤禛微微皱眉：
“安常在？这么晚传召，怕是不妥。”
“这有什么不妥？”
年世兰撅起嘴，带着撒娇的意味：
“她是皇上的妃嫔，为皇上唱曲解闷，是天经地义。难道皇上心疼她，不肯让臣妾听听？”
胤禛被她缠得没法，又确实有些酒意未消，便摆了摆手：
“罢了，随你。苏培盛，去传安常在。”
“嗻。”
外间守着的苏培盛应了，心里却叹了口气。
这华妃娘娘，是越来越能折腾了。
消息传到延禧宫，安陵容已经卸了钗环准备就寝。
闻听皇上和华妃深夜传召她去翊坤宫唱曲，她脸色瞬间白了。
宝娟在一旁急道：
“小主，这……这都什么时辰了！华妃娘娘这分明是……”
“别说了。”
安陵容打断她，声音发抖：
“替我……更衣。”
她知道，不能不去。
她匆匆换了身素净的衣裳，重新绾了发，跟着苏培盛派来的小太监，一路忐忑地来到翊坤宫。
殿内灯火通明，温暖如春，熏着浓烈的欢宜香。
胤禛披着外袍坐在榻上，年世兰只着寝衣，外面松松罩了件绛红纱衣，依偎在他身边。
安陵容低着头进去，规规矩矩行礼：
“臣妾参见皇上，华妃娘娘。”
年世兰懒洋洋地抬了抬手：
“起来吧。安常在，听说你曲子唱得不错。皇上今夜想听听，你就唱一段吧。”
安陵容指尖掐进掌心，屈辱感涌上心头。她不敢抬头看胤禛，低低应了声：
“是。”
她吸了口气，勉强稳住心神，唱了一首平日里练习最多的江南小调。
歌声清亮婉转，在寂静的夜里格外清晰。
可她心里慌，气息便有些不稳，唱到高音处，微微有些发颤。
一曲唱罢，殿内安静了一瞬。
年世兰“噗嗤”笑出声，用团扇掩着嘴：
“安常在，你这曲子……调子倒是准的，只是这情意嘛，怎么像是被迫上花轿的小媳妇，扭扭捏捏的？”
“皇上，您说是不是？”
安陵容脸涨得通红，眼泪在眼眶里打转，死死低着头。
胤禛看着安陵容那副受惊小兔般可怜的模样，再听年世兰毫不留情的嘲弄，心中那点酒意带来的轻松消散了，反而生出一丝不悦和隐隐的愧疚。
他知道年世兰是故意的，但此刻也不好说什么。
就在这时，殿外传来通报：
“沈贵人求见。”
年世兰挑眉：
“她来做什么？”
沈眉庄步履从容地走进来，脸上带着几分焦急，先向胤禛和年世兰行了礼，然后看向安陵容，似是松了口气：
“陵容果然在这儿。可让姐姐好找！”
她转向胤禛，语气自然又带着几分请罪的意思：
“皇上恕罪，华妃娘娘恕罪。臣妾方才去寻陵容妹妹商议明日去宝华殿为恬嫔和小公主祈福的细节，却发现妹妹不在宫中。”
“宫人说被召来翊坤宫，臣妾担心妹妹年轻不知事，扰了皇上和娘娘清净，这才贸然过来。”
她像是刚注意到气氛，看了看安陵容微红的眼眶，又看看年世兰似笑非笑的脸，微微一怔，随即笑道：
“原来陵容是在为皇上和娘娘唱曲助兴。难怪臣妾听着，这曲子虽好，却似乎……少了几分在臣妾那儿练习时的从容。”
“想是头一回在华妃娘娘宫中献唱，紧张了。”
胤禛听了，脸色缓和了些，也找到了台阶：
“原来如此。安常在不常来翊坤宫，紧张也是有的。”
“曲子尚可，今日晚了，都回去歇着吧。”
“沈贵人，明日祈福之事，你与安常多多费心。”
“臣妾遵旨。”
沈眉庄恭敬应下，拉着还在发愣的安陵容，行礼退了出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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